00:25。
血珠懸在沈策掌緣,將墜未墜,像一枚被世界按了暫停鍵的雨滴。
對麵霧牆裡,第一名無麵人踏出白線,銅製工牌“β01”撞擊胸口,發出冷鐵叮當。
它走一步,地麵留下漆黑鞋印;鞋印裡浮出細小數字——25,隨即像活物蠕動,分裂成24、23……與石英鐘同步倒數。
沈策盯著腳邊空白骰子,忽然意識到:
不是他在等血落,是骰子在等“命名”——
名字寫成,血鏈會認主,守門人歸位;不寫,霧潮踏破月台,所有人一起掉進“β00”的缺口。
他抬眼,聞昭已走到倒掛車廂中段,血鏈在她手腕上纏成一圈紅鐲,每一次晃動,都在霧中割出一條轉瞬即逝的裂縫。
裂縫裡,車廂鐵皮反射出七歲沈執的殘影——男孩正用裁紙刀劃下自己名字,遞給黑暗。
沈策心口一緊,掌心血終於墜落。
“嗒——”
血珠砸在骰子空白麵,濺成一朵五瓣紅梅,花心自然扭曲,凝成兩個極小篆字:
沈策。
骰子瞬間立起,像被誰撚著轉了一圈,花瓣血痕順著凹坑流動,填滿筆畫最後一勾。
“哢噠。”
赤紅鎖鏈自骰子底部而出,一分為二:
一股撲向霧潮,一股倒卷,纏住沈策左腳踝,把他整個人拖向月台邊緣。
β01似有所感,抬頭——
那張沒有五官的臉,忽然從正中裂開一道豎口,口內漆黑,像等人把名字喂進去。
它加速衝刺,一步踏碎倒計時“15”,鞋印黑水四濺,竟在空中凝成一條漆黑手臂,直抓沈策喉結。
千鈞一發,槍聲忽起——
“砰!”
子彈擦著沈策耳廓飛過,擊中漆黑手臂手腕,黑水炸裂成霧。
沈策猛地側頭——
聞昭站在倒掛車廂頂端,左手持槍,槍口餘煙未散;她右手血鏈已儘數放完,腕上隻餘一圈猩紅細痕。
“寫自己名字,就守自己的門。”
她聲音被風撕得七零八落,“彆讓他們替你簽字。”
一句話,鎖鏈紅芒大漲,把沈策整個拖起,懸在月台與霧潮之間的裂縫上空。
β01撲空,豎口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後方無麵人潮水似的湧來,數字集體跳到“00:00”,石英鐘玻璃“啪”地炸裂。
裂縫深處,傳來軌道坍塌的悶雷——
仿佛有什麼龐然巨物,正拖著鐵鏈朝月台爬。
沈策被倒吊在空中,視線顛倒,卻清楚看見:
倒掛車廂底部,焊著一隻密封鐵箱,箱蓋漆成兒童藍,表麵用紅漆噴著編號——
A09α。
鎖鏈末端,正係在箱把手上。
“聞昭!”他吼,“你把自己封在下麵?”
聞昭沒答,反手拋出一物——
缺耳兔子。
兔子在空中劃出拋物線,棉絮裂開,白色骰子甩出,旋轉著落進沈策掌心。
最後一麵,原本寫著“策”的凹坑,被血梅覆蓋,此刻竟開始自行剝落——
像剝漆,又像蛻皮,露出底下全新圖案:一扇半開的門,門縫裡漏出一隻淡金色瞳孔。
骰子滾燙,烙得他指肉“滋”地冒白煙。
與此同時,鐵箱發出“砰”一聲悶響,箱蓋掀開一條縫,縫隙裡,一隻纏滿鎖鏈的小手,緩緩伸出——
膚色蒼白,指節卻與沈策一樣,有常年握槍的薄繭。
小手抓住箱沿,鐵鏈“嘩啦”碰撞,似在催促:
把骰子,放進我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