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孫承宗力排眾議,大膽推薦並支持袁崇煥修築寧遠城,構建關寧錦防線,背後也少不了東林黨人在朝堂上的聲援與策應。
至少在經營遼東事務上,孫承宗與韓爌無疑是重要的盟友。
更彆說孫承宗是袁崇煥的老上級,韓爌則是袁崇煥中進士時的座師了。
哪怕不久前的“己巳之變”中,內閣將他匆匆起複又迅速去職,手段並不光彩。
孫承宗捫心自問,依然不願在未與韓爌等東林核心人物,達成默契的情況下,貿然接手首輔之位。
這不是懼怕東林黨人的權勢。
而是深諳朝政中庸之道。
孫承宗絕非海瑞那般,完全不通權變的直臣。
他自認國難當頭之際,若想有所作為,便必須容忍“合作夥伴”身上的問題,才能儘量借助他們的力量。
顯然,在孫承宗的權衡中,建奴的威脅遠大於朝廷黨爭帶來的內耗。
崇禎對孫承宗的心思洞若觀火,遂緩聲道:
“韓爌仙緣已至,此後當潛心大道,以求早登胎息之境。凡塵俗務,不必再縈繞於懷。”
孫承宗再度語塞。
以修仙為由,剝奪一位首輔的權位,大明開國以來,簡直是聞所未聞。
偏偏是從這位已顯仙神的皇帝口中說出,合理得不能再合理。
見孫承宗仍然麵現猶豫,崇禎失去了耐心,語氣轉冷:
“這首輔之位,你若不願接,朕扔給溫體仁。”
溫體仁?
那個攻訐錢謙益、背後站著閹黨殘餘勢力、除了內鬥不乾人事的溫體仁?
“陛下!”
孫承宗再不敢猶豫,躬身將頭埋到胸口,果斷道:
“聖上信重,老臣……老臣愧不敢當!”
“然為國為民,老臣縱是肝腦塗地,亦不敢推辭!”
“首輔之位,臣……接了!”
見孫承宗終於就範,崇禎目光轉向一旁,心情如同坐了半天馬車的盧象升。
“盧象升。”
崇禎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孫大人已無異議。你呢?可還有什麼推拒之詞?”
盧象升心亂如麻。
巨大的機遇與沉重的責任同時壓在肩頭。
“陛下!臣確有此心,願為陛下馳騁沙場,親手斬儘韃虜,以雪國恥!”
盧象升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道:
“然臣自知,資曆淺薄,作戰經驗尤為欠缺。陛下委以遼東巡撫之重任,臣……臣恐有負聖望,貽誤軍國大事!”
他這話並非謙辭,而是實實在在的擔憂。
截至崇禎二年十二月,盧象升的履曆上,真正與後金交鋒的經驗,僅不久前的京師之圍中,他緊急招募鄉勇、率軍入衛這一次。
除此之外,盧象升更多的是在地方任職,處理民政。
雖展現出卓越的統兵潛力與剛毅不屈的性格,但獨當一麵、指揮重要戰事的經驗確實嚴重不足。
故被皇帝驟然提拔到如此高位的盧象升,所感受到的惶恐,遠遠多於喜悅。
此刻,崇禎看著盧象升,對其自知之明還算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無需擔憂經驗淺薄。”
他頓了頓,宣布了一個讓盧象升與孫承宗驚上加驚的決定:
“因為來年開春,朕,會與爾等共往遼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