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連忙寬慰道:
“武清侯此乃極罕有之特例,如同萬中無一。”
“仙丹服下,靈竅已開,丹厄一關便算是過去了。”
“諸位日後修行之中,或許會遇及關隘、瓶頸,乃至行氣偏差之險,皆是與功法修習、靈氣駕馭相關。與種竅丸本身,無多大乾係。”
曹化淳這話本意是安撫,誰知李標卻敏銳地抓住了另一個重點,皺眉問道:
“曹公公的意思是……即便過了丹厄,我等日後修行途中,依舊會遇到危險?”
曹化淳暗歎一聲,知道此事無法回避,便點了點頭,臉上露出肅然之色:
“陛下雲,‘欲求長生,先過死關’。修行之道,乃是逆天而行,竊取陰陽造化,以求超脫生死樊籠,其間豈能毫無險阻?心魔侵擾、行差氣岔、外邪入體,乃至破境時的重重劫難,皆有可能。”
他話鋒一轉,語氣又變得充滿鼓勵:
“諸位大人也不必過於憂懼。隻要心中常懷對陛下、對真武大帝的敬畏與虔誠,嚴格遵循功法口訣與法術要義,步步為營,不驕不躁,自能將這修行路上的諸多風險,降至最低。”
殿內響起陣低低的議論聲。
眾人神色各異,有恍然,有凝重,也有不少躍躍欲試。
周延儒上前一步,提出更為實際的問題:
“曹公公,不知依陛下看來,我等大約需要多少時日,方能踏入半步胎息之境?又需多久,才能靈力充盈靈竅,真正成就胎息一層?”
這個問題,崇禎事先並未交代。
曹化淳正待以“皇爺未曾明示,咱家亦不知曉”搪塞過去。
忽然,某個極其細微、卻清晰無比的聲音,直接在他耳畔響起。
曹化淳肩背瞬間一僵。
但他畢竟是老於世故,眼睛飛快掃過殿內,見無人察覺異狀,立刻意識到這是陛下在以仙家妙法隔空傳音。
他心中凜然,麵上不動聲色,待傳音結束,仿佛早已了然於胸般回答道:
“大人此問,咱家也曾聽聞皇爺提及。”
“與藥性一般,這修行進境,亦是因人而異。”
“根骨、悟性、勤勉程度,所處環境靈氣多寡,皆有影響。”
“快者,或月內便能氣感自生,靈竅萌動,踏入半步胎息。”
“慢者,耗費三五月光景亦屬尋常。”
“至於靈竅充盈,穩固根基,真正跨入胎息一層……”
他刻意停頓,等吊足了眾人胃口,才緩緩說道:
“縱是天資卓絕、資源不缺者,據皇爺估量,最快……也需到崇禎三年歲末,方有可能。”
“啊?要如此之久?”
“老夫還以為,至多三四個月便可……”
“真有這麼難?”
“倘若晉升胎息都需一年,本官何時才能成就紫府,享歲八百?”
顯然,曹化淳所說時間遠超眾人預期。
他們原先大多以為仙道既開,便能一日千裡。
不曾想修煉竟是這般水磨工夫。
曹化淳將眾人反應儘收眼底,知曉今日之事已畢。
他不再多言,手中拂塵輕輕一揚,朗聲道:
“若諸位大人再無其他疑問,咱家便到永壽宮向皇爺複命。”
曹化淳恭敬地伸出雙手,將懸浮的玉簡小心捧下。
旋即,對著眾人微微躬身,在一眾宦官的簇擁下,離開了燭火通明的皇極殿。
曹化淳一走,殿內氣氛徹底鬆懈下來。
文臣勳貴們紛紛起身。
他們活動起因盤坐整日而酸麻僵硬的腰腿,捶打肩膀,三三兩兩結伴而出,議論今日奇遇與未來仙途。
少部分人——如周延儒——一麵向殿外走去,一麵將目光暗暗投向守在屏風前的高起潛。
成基命見身旁的錢龍錫眉頭緊鎖,不由碰了碰他:
“錢閣老,何事想得如此出神?還在琢磨那些法術?”
“非是如此。”
錢龍錫緩緩搖頭,有些茫然地看向身後空下來的大殿,喃喃道:
“總覺得,我等好像忘了何事。”
一件很重要,但許多天未被人提及的事情……
恰在此時,前方有位官員對同伴抱怨道:
“我那件貂裘還放在文淵閣值房裡。這天寒地凍的,得去取來,勞煩白大人等我片刻。”
“文淵閣……值房……”
錢龍錫下意識地重複著。
忽然,他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拍打自己的額頭。
“我想起來了!”
錢龍錫一把抓住成基命的手臂,又急忙叫住走在前邊的韓爌等人,低聲道:
“諸位!”
“內閣廷推……自陛下出關以來,可曾行過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