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芙,繼續。”
程芙:“民女沒有害蘇姑娘,也伸手拉住她,同她一起抱緊木板,是她忽然撕扯將我按入水中。”
毛知州低頭清了清嗓子。
“藍雪也遊過來幫她撕扯。”程芙用力攥拳,攥到發白,“民女不想死,隻能牢牢抓緊木板,爭執間蘇姑娘突然抽筋溺了水。”
“民女篤定蘇姑娘身上一絲外傷也無,反倒是民女,”程芙頓了頓,“民女耳後脖頸全是她們留下的抓痕。”
“那是我家小姐受你迫害掙紮所留,怎能斷定為她害你!”藍雪幽幽道,“蛇蠍毒婦,你占據天然優勢將小姐按進水中溺亡。”
“我與蘇姑娘萍水相逢、無冤無仇,為何要害她?”程芙大聲問,“害人總得有個動機,我這麼做有何好處?”
藍雪:“……”
好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毛知州搓著手,偷覷淩雲兩眼,見他沒甚話要說,隻好自己出聲。
“程芙,你說你沒有殺人動機,難道蘇姑娘就有?她與你也是萍水相逢,無冤無仇。”
毛知州暗自得意,瞥了眼“拙嘴笨舌”的藍雪,卻見她麵色發白,嘴唇微顫,全無一絲對他機敏的欽佩與附和。
程芙也在看藍雪,偏著頭,目如火炬。
顯然毛知州問了不該問的。
淩雲道:“毛大人,程芙說她也有人證。”
毛知州恰如醍醐灌頂,趕緊拍驚堂木,問:“程芙,說說你的人證,姓誰名何,家在何地?”
程芙:“回大人,民女的人證是船娘子,燕陽府人氏,姓陶名花。她離民女和蘇姑娘最近,什麼都看見了。”
毛知州張了張嘴,正要開口,忽聽淩雲低聲道:“去趟燕陽府,把人接來對峙。”
原來他身後還站著一名親衛,那親衛抱拳回:“是,大人。”
藍雪的麵色驟然沉下去。她昏迷最久,蘇醒後忙著運送小姐的遺體回燕陽府,根本騰不出手追殺其餘幸存者。
眼下忽然有些後悔了,不該走官府的捷徑,靠自己慢慢摸排遲早也能揪出程芙。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夜長夢多,她隻能鋌而走險,誰知程芙是根硬骨頭,不好啃。
因燕陽府到澹州來回最快也得四日,此案便隻能延後四日。
程芙被獄婆押送大牢,暫且收監。
淩雲道:“毛大人還有話問不?沒有的話我就先帶藍雪回去。”
毛知州忙道:“大人且隨意,下官無不配合。”
淩雲頷首:“多謝毛大人。”
“豈敢豈敢,淩大人莫要多禮。”毛知州揣著手,淩雲的品秩比他高,還是王府親衛。他哪敢托大。
於是藍雪隨淩雲回了東郊彆苑。
直到跪在毅王腳下,直麵毅王本人,威嚴才開始具象。
藍雪的從容不堪一擊。
崔令瞻換了素服,珍珠白的杭綢道袍深色緣邊,腰間僅束一條碧玉絲絛,眉覆冰雪,凍結了春水。
藍雪倉惶垂下臉,不敢直視。
淩雲靠近崔令瞻低聲道:“蘇家所告之人姓程名芙,年十六,用假冊籍登的官船,後以真冊籍入城,衙門頗費了番功夫才將人抓獲。”
說完睃了眼崔令瞻,低聲補充道:“是那日在通福寺偶遇的杏花美人。”
崔令瞻的睫毛微不可見地顫了下。
藍雪大氣不敢喘跪伏半晌,隱約聽見淩雲的聲音,不知在對毅王說什麼。她心頭禁不住七上八下,忽聽淩雲問話,忙打起精神,娓娓道出此行一路發生的大小狀況。
崔令瞻略一沉吟,問:“你們還未出宣陽便遇刺,本王的六名親衛全部殉難?”
“回王爺,是的。那群山匪訓練有素,全然不似烏合之眾。”藍雪不敢含糊。
六人無一幸免,當真匪夷所思,山匪便是京師的錦衣衛水平也不至於。
崔令瞻麵色如常,淡淡道:“為何突然改水路?”
“回王爺,沒有您的親衛,陸路又什麼人都能遇到,小姐居安思危便改乘官船。”藍雪說,“萬沒想到殺手也混入其中。”
後來的事情便如藍雪所言,落水後阿嫣遭程芙迫害。
若真如此,程芙的小命自然不保。
畢竟人與人之間不僅分親疏也分三六九等,程芙再嬌憐動人也是外人,是卑微的庶民。
崔令瞻再如何也不可能因美色罔顧未婚妻冤屈。
但此案疑點頗多,崔令瞻沒那麼容易被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