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不言明、不發落,就好比懸了一把刀在明瀅頭頂,她隻要稍微一動,刀便要掉下來。
她將手指絞得發白,下唇咬得靡紅。
他很久都沒生氣了,她到底是哪裡做錯了,她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
是嫌她沒有去外頭廊下等他?還是屋裡的炭燒的不夠暖?
正千頭萬緒不得其解,她看到他朝她走來了。
裴霄雲合上書卷,去桌前拿起那隻方盒,打開後依然是那對耳墜,他那日想送給她,卻因她的耳洞太小戴不上。
想起白日她與林霰一唱一和的場景,一團火便在他腹中燒灼,把唯一的柔情燒得一乾二淨。
沒有什麼不合適的。
隻有她想不想戴,願不願戴。
他拿出那對耳墜,拖來圈椅在她麵前坐下。
未說一個字,指尖摸上她柔軟的耳垂,將耳墜上的銀鉤刺入,在她耳垂上生生刺出一個口子,發了狠般想在她身上鑿入他的印記。
“好疼……公子……”
巨大的恐懼如洪水猛獸,咆哮著吞噬她。
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她猜不出原因,也不敢拚命反抗,隻能張口疾呼,雙手死死抓著他鋒利冰涼的衣擺,期盼他的憐惜。
左耳耳垂被刺破,血滴在耳墜的珍珠上,將粉白的珍珠染得殷紅。
“彆喊。”裴霄雲甩開她的手,將另一隻耳墜刺入右耳,發著癡,發著怒。
“你看,你戴上多好看。”他身軀驟然前傾,攫住她痛苦的神情,“與他送你的畫比起來,你更喜歡哪個?”
明瀅如遭一道驚雷劈下,四肢百骸泛涼。
是她太天真了,竟還妄想能瞞過他。
他總能窺伺到她的一舉一動,她做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就好比養在籠子裡的鳥,看一眼外麵,主人就會把它的翅膀都剪斷。
“說話。”
他的話語生冷,像能將她的骨頭都拆了,一點一點吞入腹中。
明瀅如要溺死在他的陰影中,辯解的話語也顯得蒼白無力:“奴婢與林先生沒有什麼,隻是見過兩麵,萍水相逢。”
裴霄雲半晌不語,朝她伸手。
明瀅往前挪動,將臉貼在他手掌,像一隻討寵的貓狗。
“他贈畫給你,禮尚往來,你打算送什麼給他呢,不如我將你贈給他可好?”裴霄雲的掌心沾滿濕濡,是她的淚,他用指腹替她擦拭。
他靜靜等著她的回答,若她回答好,他會毫不猶豫掐斷她的脖子。
溫熱順著耳墜落在脖子上,每落一滴,明瀅便瑟縮一分。
將她贈給旁人嗎?
這一瞬,比驚愕更甚的是透骨的寒涼。
她雖畏懼他的強勢,可也會沉溺他的溫情,哪怕隻是一瞬。
她跟著他快四年,最艱難的那年,處處受人掣肘,身邊危機四伏。
刺客入府,她為他擋箭,那隻箭在她脖頸擦出了一道血痕,那是她第一次離死那麼近。
寒冬臘月,她替他傳密信,怕被人抓到,躲在冰冷的湖水中泡了一天一夜。
她陪著他從籍籍無名到風光耀眼,可他對她從頭到尾都是看待一件玩物,意趣消磨殆儘,也就該處置她了。
可她從始至終,所求的不過是想他像對待一個人一樣對她。
裴霄雲神色無波:“願不願?”
明瀅搖頭。
捫心自問,也唯有搖頭。
裴霄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攬過那截雪白的頸,對著那道剛結痂的牙印,再次咬下去。
帳中暖意浮沉,明瀅被他的力道生生劈裂。
風浪掀天,她如一葉扁舟在旋渦沉浮,再被巨浪掀翻,哭聲破碎,她張口像死魚一般喘.息,又被他的唇狠狠堵回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比上一次愈發狠厲,愈發癲狂。
她的發被他攥在手掌,傾瀉的青絲被他一一收攏。
瀕臨昏死時,他鬆開束縛,她以為他高抬貴手放過了她,胸前卻襲來一陣刺痛。
他一筆一劃,在她身上親手刺下他的表字,蠻橫地霸占她的一切。
“淩遠”二字刺在白皙的肌膚上,被血紅填滿輪廓,美得耀眼。
“公子,疼……不要這樣對我……”
明瀅一直在哭,眼淚都快哭乾時,他終於停了動作。
她哽咽地躺在他懷中,麵色蒼白,發絲淩亂,唯有一雙眼純澈晶亮。
“去把畫拿來。”裴霄雲輕柔撫摸她的臉,“你既不願跟他,哪能平白拿人家的畫。”
明瀅瞳孔一縮,在他懷中掙紮了幾下。
她第一次生出私心,想違抗他的意。
她真的很喜歡那幅畫,林先生也是真心送給她的。
“你自己去拿,還是我讓人去搜?”裴霄雲耐心耗儘,聲色冷了下來。
明瀅驀地止住呼吸,林霰就住在院裡,她不想鬨得難堪。
下了榻,披起一件被他扯得破碎的衣物,去把畫拿了過來。
裴霄雲拿過畫,隨意展開看了幾眼,揶揄道:“畫得倒是不錯,可你配得上嗎?”
他不允許她有任何旁的心思,她隻要乖乖呆在他身邊,做個漂亮的尤物,這就夠了。
明瀅梗著脖子不語,眼眶卻慢慢泛紅。
有人說她配得上,可有人又說她不配。
裴霄雲看著她這副樣子,愈發譏諷:“怎麼,他跟你說了幾句話,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江山風月,本無常主?你如今還不是要跪下求你的主子?”
明瀅的心像被人撕碎,一點點碾成碎渣,再被人踩到土裡,成了一灘爛泥,再也拚不起來。
廉恥、自尊,什麼都沒有了。
她的眼淚落到地上,像一朵朵綻開的花。
裴霄雲風輕雲淡地替她擦淚:“你去跟他說,你一介後宅女子,愚昧無知,把這畫贈給你,屬實是明珠蒙塵,亦是辱沒了這幅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