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不大,帶著一絲病中的沙啞,卻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執拗。
顧銘聞言一怔,有些訝異地看向帷幔。
帷幔被悄悄掀開一角,露出了秦望那張依舊蒼白的臉。
在昏黃的燭光下,眼眸映著細碎的光,正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帶著幾分平日裡絕難見到的……請求與依賴。
“行吧,誰讓你是病號呢,你最大。”顧銘失笑著搖了搖頭,拉過一旁的圓凳,在床邊坐下來。
他將稿紙展開,清了清嗓子念起來。
顧銘的聲音不疾不徐,在安靜的舍內緩緩回蕩。
他的聲音很好聽,清朗溫潤,帶著一種獨特的磁性,仿佛能將人輕易地帶入到那個波瀾壯闊的故事世界裡去。
秦望靜靜地聽著,整個人都沉浸其中。
今日的劇情剛好到平淡過渡期,顧銘所寫的,是方運與紅顏的相處日常。
溫馨而有趣。
燭火輕輕搖曳,將兩人的身影拉長,在牆壁上投下剪影。
不知過了多久,顧銘念完了最後一字。
他放下稿紙,抬起頭,卻見秦望不知何時已經閉上眼睛,呼吸平穩悠長,似乎已經睡著了。
顧銘見狀,不由得搖搖頭。
今日的劇情就這麼無聊嗎?
都給人聽睡著了。
視線細細看去,其睡著的樣子,褪去了平日裡所有的清冷與戒備,眉眼舒展,安靜而又平和。
那張俊美得有些過分的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聽故事時留下的、淺淺的笑意,眉宇間的愁已經淡下。
就是……有些過於女氣了點。
也不知玄暉兄家中可有什麼姐妹?
當兄長的都這麼聰明,女眷應該也不差吧?
說不定能就有能對他科舉有幫助的天賦……
嘖!
想什麼呢?
顧銘啞然失笑,驅散了腦中這個不著調的念頭。
要是玄暉兄的姐妹也繼承這份性格,娶回家一座冰山,豈不是要將人給凍死?
他將稿紙小心地收好,又替秦望將帷幔仔細地拉攏。
做完這一切,顧銘才吹熄燭火,輕手輕腳地回到自己東側的床鋪上。
……
次日清晨,天光已然大亮。
顧銘睜開眼,神清氣爽。
他起身洗漱,動作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西側床榻上尚在安睡的人。
又在院外燒了壺熱水,將杯子與陶壺盛放在其床邊的小幾上。
然而,當他收拾好書篋,準備獨自前往學堂時,那緊閉的帷幔後,卻傳來一陣細微的窸窣聲。
片刻後,秦望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晨起時的沙啞。
“今日,我便不去學堂了。”
顧銘腳步一頓,回過身,關切地望向那方帷幔。
“身子還是不適?”
他眉頭微蹙,昨夜雖有所好轉,但瞧那痛苦的模樣,想來也不是一杯熱水就能根除的。
“嗯。”
帷幔後傳來一聲低應。
那聲音聽上去依舊有些虛弱,但比起昨日的瀕危之態,已是天壤之彆。
顧銘心中了然,想來是那“隱疾”發作,坐立難安,確實不便去學堂端坐一日。
“也好,你便在舍內好生休養。”
顧銘溫聲說道。
“若有何事,差人去學堂尋我便是。”
“知道了。”
秦望的聲音裡,似乎帶上了一點不易察覺的彆扭。
顧銘不再多言,轉身推門而出,將這一方靜謐留給了舍內之人。
門扉輕啟又合上,晨光被短暫地迎入,又被隔絕在外。
床上,秦望緩緩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