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龍門”緩緩關閉,將考場與外麵的世界徹底隔絕。
一隊隊身著皂衣的差役,手持水火棍,開始在巷道間來回巡視,氣氛肅殺。
很快,考官們捧著一疊疊密封的試卷進行分發。
顧銘接過自己的試卷,他沒有急著拆開,而是先將試卷平整地放在桌上,用鎮紙壓好。
然後,他緩緩地研墨。
墨錠在硯台上,一圈,又一圈。
清幽的墨香,漸漸彌漫在狹小的空間內。
他的心,也隨著這單調而又重複的動作,徹底沉靜下來。
待到墨汁濃稠如漆,他才終於停下手,拿起試卷,拆開了火漆封口。
第一場,考經義。
第一個題目取自《禮記·大學》。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顧銘看著這熟悉的開篇,嘴角不由泛起一絲微笑。
這道題,魏夫子在課堂上,曾反複講解過數次。
他提筆蘸飽了墨汁,沒有絲毫猶豫,落筆於卷。
【落紙雲煙】天賦悄然發動。
筆尖在紙上行雲流水,一個個雋秀靈動的字跡,躍然紙上。
他的思緒,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些早已爛熟於心的經義注解,那些魏夫子的獨到見解,以及他自己融會貫通後的感悟,此刻都如同泉湧一般,從筆下流淌而出。
破題,承題,起講,入手……
文章的脈絡,在他的腦海中清晰無比。
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此刻寫下的每一個字,都比平日裡更多了幾分神韻。
時間,在筆尖的沙沙聲中,悄然流逝。
不知不覺,一篇洋洋灑灑的經義文章,已然完成。
顧銘放下筆,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他通讀一遍確認無誤後,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一篇,堪稱他生平最佳之作。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時間尚早。
顧銘沒有急著開始下一題,而是取出乾糧,小口地吃了起來。
他知道,府試足足持續三天,是一場持久戰,考驗的不僅是學識,更是心性與體力。
午後的陽光變得毒辣,號舍內愈發悶熱,像個小小的蒸籠。
空氣凝滯,連一絲風都沒有,隻剩下筆尖摩擦紙張的沙沙聲,與遠處巡考官吏偶爾響起的單調腳步聲。
顧銘並未理會外界的燥熱,心神完全沉浸在第二道經義題之中。
這一題出自《孟子》,言辭更加犀利,對義理的辨析也更為精深。
他凝神思索片刻,腦海中魏夫子的教誨如流水般淌過,各種經注典故信手拈來,很快便理清了思路,再次提筆。
【落紙雲煙】的天賦之下,他的字跡時而如高山墜石,沉穩有力;時而如飛瀑流泉,瀟灑飄逸。
一篇策論,不僅僅是思想的陳述,更是一場視覺的盛宴。
……
一名身著緋色官袍的中年考官,正緩步巡視於巷道之間。
他叫徐渭,乃是天臨府學政司的提學僉事,此次府試的副主考之一。
徐渭為人嚴苛,任何想要作弊的學子,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腳步無聲,目光掃過一間間號舍。
有的學子正襟危坐,奮筆疾書。
有的則抓耳撓腮,滿麵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