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如晴天霹靂砸在了陳氏的頭上,陳氏的臉色幾經變換,沉聲問一旁一直沒有出聲的胡大夫:“她當真懷了我承哥兒的孩子?”
胡大夫是府裡養著的大夫,在胥家二十年了,他的話還是有可信度的。
聽見胡大夫的回答,陳氏腳下趔趄了一下,險些站不穩摔倒在地,姬荷懷了遺腹子的事情對她來說,此時的詫異更大於欣喜。
分明她的承哥兒早在三個月前便病得不省人事了,怎麼、怎麼還能讓姬荷懷孕?
姬荷膝行至陳氏身前,淚如珠落,“婆母,您要怪就怪我吧,夫君那日非要……都怪兒媳無用,要是我堅決些拒了夫君,夫君想必身子不會壞得這麼快。”
她哭著,就連跪都跪不穩,身子向後倒去,像是已經被抽了筋骨,但那張臉卻依舊勾人心魄,隻要男人看見了,就算病重,也不是沒有可能起心思。
“都怪我!我沒顏麵再麵對婆母您了,您就讓我同夫君一起去了吧!”
哭喊完,姬荷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陳氏也哭了起來,“造孽啊,造孽啊!”
一道白光閃過,雷霆如炸,瓢潑大雨洗刷著靈堂煙火,淒風苦雨,殘葉滿地。
姬荷再醒時,身上的傷都被處理好了,她聽著屋外下人細碎的腳步聲,以及終於安靜下來了的靈堂,知道陳氏信了她懷孕的事。
可惡的兒媳懷了最疼愛的小兒子的遺腹子,想必她的好婆母此時內心很煎熬吧。
盼夢輕手輕腳進來,“夫人您醒了,快將藥喝了吧,這是老夫人特意讓人燉來給您養胎的藥湯。”
見姬荷要喝,盼夢又猶豫了。
“無事,”姬荷將苦澀的湯藥一飲而儘,“婆母可還有說什麼?”
“老夫人沒說什麼了,”盼夢搖頭,眼底是止不住的憂慮,“但是夫人,您的肚子……”
“我自有辦法。”
姬荷重新躺下,她能瞞過陳氏一時卻瞞不過一世,最多三個月,她的肚子就會大起來,在這期間,她必須儘快懷上一個孩子,一個能保她性命的孩子。
天已經黑透了,姬荷身上也恢複了些力氣,她讓盼夢伺候自己穿衣。
“大爺快回來了吧,”她的目光落在銅鏡裡自己沒有血色的臉上,眸光低垂,“今日婆母一定為我的事情操碎了心,我得去給婆母請安才行。”
姬荷在盼夢的攙扶下來到陳氏的院子。
見到姬荷,陳氏的臉色依舊不算好,但是比之前還是緩和了許多。
“你不好好養胎來我這裡做什麼?”陳氏冷哼,“彆以為你現在懷了孩子就能嚇唬我!你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承哥兒的都還沒個準數,彆指望我會對你多好!”
姬荷柔下腰肢給陳氏行了一禮,“兒媳自然不敢以肚裡的孩子要挾婆母,更何況……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話還沒落,陳氏便緊張起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整什麼幺蛾子便彆怪我對你不客氣!”
說著不在乎,但陳氏心裡比誰都希望小兒子能夠留下血脈。
姬荷的手撫上自己平坦的肚子,像是怕極了,擦了擦淚,一副任誰都可以欺負的模樣,啜泣著。
這時候,屋外傳來嘈雜聲,下人聲音激動,“大爺回來了!大爺回來了!”
陳氏慌忙站起來,姬荷也轉頭看去。
先踏進來的是一隻黑色皂靴,因為連夜趕路又驚聞胞弟死訊,男子麵上滿是悲痛與疲態。
姬荷沒空觀察他的悲傷,隔著昏暗燭火,她的目光落在男子健碩的胸膛前,然後是被玉帶勾勒的勁瘦蜂腰,最後是那張臉,看起來便如聖人般不可接近的清正端方與肅穆冷厲。
這,就是她要找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