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珩身居高位,公務繁忙,常年難以見到行蹤,姬荷嫁進來半年也隻在去年年節時見過他一次。
就那一次,便再也忘不了。
世間怕是再也沒有像這樣的男人了,分明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疏離,卻又叫人忍不住想要飛蛾撲火般地接近。
胥珩與胥承,雖是同胞兄弟,但卻一個天一個地,一個是高山雪蓮,隻可遠觀,一個是池塘裡的爛泥,令人作嘔。
姬荷想要一個孩子,在這胥家,最佳人選,隻能是胥珩。
有這樣的父親,孩子定然也非比尋常,最重要的是,胥珩是當朝首輔,位高權重,日後姬荷行至末路,即使發生什麼不測,看在孩子的份上,胥珩絕不會視而不見。
此時進門的胥珩一言不發,‘撲通’一聲跪倒在了陳氏的麵前,挺直的脊梁都像是彎了下來,麵頰沉在陰影裡,被無聲的悲傷浸透。
陳氏捶打著他的肩膀,慟哭起來,“你弟弟都死了幾日了你才回來,你如今當了大官,就連家裡人都不要了,你還回來做什麼啊!”
胥珩一言不發,低垂著頭顱,任由陳氏發泄,隻有垂在兩側的手臂輕輕顫著,青筋凸顯,他在極力隱忍失去胞弟的痛苦。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氏才脫力般倒下,在丫鬟和胥珩的攙扶下去臥室歇下。
胥珩打簾出來,這才注意到一直安靜站在角落裡的姬荷,女子一襲白裙裹著纖細的身軀,芍藥般美豔的臉頰上卻有一雙清靈的眼,顯得那樣無辜,此時眼裡泡著一汪淚,像是受了許多委屈,卻不敢表露出來。
姬荷也看向胥珩,男人一路風塵,卻不顯疲態,一襲白衣,反而出塵,昏黃燭火下,如遺世謫仙,山泉美玉般高潔雅致,眉目更多幾分威嚴。
但姬荷覺得胥珩更像判官,官居一品,殺伐果斷,能言定生死,私下也從不鬆懈,是一個克己複禮到極致的男人。
姬荷朝著胥珩柔聲行禮,“大哥。”
聲音柔婉,帶著女兒家獨有的嬌意。
胥珩甚少歸家,對於這個弟媳的淺顯了解隻從陳氏口中得知。
胥珩對著姬荷點了點頭,便見她怯怯低下頭顱,一副怕極了的模樣。
胥珩皺眉,覺得她不像是陳氏說的那樣不安分,但他並未細想,轉身往靈堂的方向去。
姬荷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閃著勢在必得。
哪怕肩上壓著沉重的擔子與悲傷,男人的身形始終如鶴般挺拔,不愧是全京城貴女都放在心尖上的男人,當然……她也想染指一二。
第二日,胥家便安排了送葬的隊伍送胥承回祖宅安葬。
姬荷得了消息,匆匆趕來,跪在陳氏麵前,“母親,夫君走得急,就連個摔盆的人都沒有,您讓兒媳跟著去吧!就當是讓兒媳肚裡的孩子送他爹最後一程!”
此言一出,胥珩略微皺眉,首先反對,“弟媳你有孕在身,又身體嬌弱,並不適合隨行奔波。”
姬荷神情悲痛,堅持己見,“這是我夫君,也是孩子的爹,我不怕苦,隻怕夫君路上孤單!大哥,你就讓我和孩子隨著去吧!”
胥珩見她柔弱到仿佛風一吹就倒,沒想到她和弟弟的感情竟這樣深厚,但胥珩也有自己的考慮在,並不輕易鬆口。
兩人均是一言不發,都沒有看向對方,堅持著自己的想法。
半晌,陳氏疲憊開口:“罷了,珩哥兒,她懷著你弟弟唯一的血脈,是該跟著過去,你路上照顧好她。”
胥珩正要開口,瞥見姬荷臉上的乞求神色,最終改了即將脫口而出的話,“母親放心,兒子會照顧好弟妹的。”
胥家主宅離京城有百裡路,又是托運棺木,來回沒個七八日走不完,除了胥珩以外,還有胥家的兩個男丁也要同去。
因為胥承是病死,又年紀輕,所以隻在府上停靈了三日,送葬的隊伍也是儘量從簡,饒是如此,畢竟是大戶,送葬的護衛也有二十來人,再加上照顧姬荷的婆子丫鬟,隊伍陣容並不算小。
顧忌著姬荷的身體,一行人走得格外慢,剛出京城半日,天邊便下起了蒙蒙細雨。
馬車停下,胥珩身邊的隨從墨初過來,“二夫人,您現在感覺可還好?大爺問您需不需要吃些熱食?”
姬荷抬頭,恰好與不遠處胥珩望來的視線相撞。
細雨中,男人的身影沉默挺拔,像是修行的道人,渾身上下寫滿不可侵犯,見她看來,很快彆過眼去。
姬荷對墨初:“我現在感覺還好,勞煩你替我謝過大哥。”
等墨初走後,盼夢對姬荷,“夫人,大爺冷冰冰的,奴婢怎麼感覺……不太能成呢?”
姬荷搖搖頭,“話彆說太早,時間還長,到底如何,且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