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該如何?成了皇帝煩憂的問題。
“朕……也想相信郡王。”皇帝緩緩擠出聲音,一邊腦中念頭瘋轉。
他的目光穿過絲質屏風,落到了程念影的身上。
真該死啊。
“這會不會是丹朔郡王一早預備的後手?”世子妃突然插聲,“他擔心有書信被截獲這一日,因而提前教過了旁人模仿自己的字跡。等到真被查獲,便能推脫是旁人所仿。”
“世子妃所言,也不過是猜測罷了。僅憑猜測便能將人定罪?昭寧公主之事,世子妃也還未解釋清楚呢。”有臣子當即頂了回去。
世子妃還欲開口,被傅誠拉了一把。
過猶不及。
先前描述傅翊殺人時,就是犯了這樣的錯,才被人揪住了空子。
“這信……既已不能作為證據,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你們協同搜查,務必要查清真相,還丹朔郡王清白。”皇帝開口。
既已至此。
他目光閃動,道:“將郡王府暫封,仔細搜查可還有彆的證據?郡王或許是遭人陷害,爾等前去搜查時,不可言行無狀!莫驚擾了府中人。”
“是!”
皇帝起身:“朕累了,在事情未查探清楚之前,康王府上的人也不得輕易出入。”
“梁王,帶上你身邊這個護衛,跟朕過來。”他回頭斜睨一眼。
今日失算,殺不得傅翊,便先宰了他的心尖尖吧。
也不算全無收獲。
皇帝先一步離開了紫宸殿。
其餘人如釋重負,越加好奇地朝程念影看過去。
同時有人上前去抬傅翊,要將他重新帶回牢獄。
傅翊垂著頭,看不清臉色。眾人都當他當真是傷心狠了,又或者自知死期將至絕望得厲害……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傅翊用力抿著唇角,才壓住了那點笑意。
他都沒想到她會這樣救他。
寫得真好啊。
他教的。
*
傅誠與世子妃並肩走出去,夫妻二人皆沉默久久。直到一陣風吹來,世子妃抬手一探,額上全是汗。
傅誠抬手給她擦了擦:“殿上那人不知是誰。”
“聲音聽來有些耳熟。”世子妃喃喃。
傅誠若有所思,沒有再開口。世子妃反而笑了出來:“世子莫要動搖就是。”
“既選了,就容不得後悔。”傅誠道。
這話是說給他的妻子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不能後悔……他轉頭遙遙看了一眼傅翊離去的方向。
“縱是階下囚,卻仍享肩輦。”世子妃跟著看去,感歎了一句。
傅誠道:“陛下仁慈。”
世子妃笑笑。
但經曆了今日一遭“夫妻共上陣”,倒好像比從前那服從世俗的舉案齊眉更顯得親近些。
世子妃笑著笑著,笑出了點眼淚。
傅誠說:“莫怕。”
*
“莫怕。”梁王低聲同程念影道。
“我不會怕。”程念影平靜陳述道。
也是。當初她連傅翊都沒怕過。
他的憂心都顯多餘。
但豈能不擔憂呢?梁王揣著一顆惴惴的心心想。大抵這便是為父者難免的心情?
“陛下,梁王到了。”宮人的聲音響起。
同時梁王帶著程念影踏入了門內。
皇帝掀了掀眼皮:“她是傅翊身邊的人,你知道嗎?”
梁王一驚。
這般開門見山?
那他還要不要撒謊?
皇帝接著道:“你可知她是什麼身份?我不知你怎的發起了善心,要將傅翊的人護在身邊。但我得告訴你,她是個殺手。她殺人不眨眼。”
“你留她在身邊,是等著傅翊借她的手來害死你嗎?”
聽完這段話,梁王的臉色有些奇怪。
他低著頭,遮去了臉上的異樣:“父皇怎麼知道她是什麼人?江慎遠說的?”
“是,不信?”
江慎遠這時上前兩步:“梁王殿下,她本叫承影,是少虡樓的殺手。”
“少虡樓?”
“是朕命人創立的。”
梁王瞬間捏緊了拳頭。
他的父親,將他的親生骨肉,變成了這般模樣,使小禾吃儘了苦頭?
皇帝接著道:“你可知朕為何要告訴你這些?朕有意立你為儲。你是朕所有子嗣中,朕最為疼愛,秉性也最為純孝的兒子。”
“將來這些,本也是要交到你手中的。”
“前些時候,朕曾問過傅翊,若立你為儲如何。傅翊自是不肯。”
“為你鋪路,傅翊留不得。”
“你聽見了?”
梁王慢慢抬起頭,指著程念影:“那她呢?”
“交給江指揮使處置,她背叛少虡樓,這樣的人,留不得。知人知麵不知心,你的善心,不該用在這樣的人身上。”
“什麼樣的人?”梁王喃喃,語氣怪異,“說了這麼多,父皇是要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