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陽光漫過窗台,在地板上淌成一片暖融融的光斑。宋知癱在沙發裡,手指無意識地劃著手機屏幕,遊戲界麵的光影在他臉上晃了又晃,可心裡那點新鮮感早就耗沒了——昨天拉著許星禾跑了大半個商場,總算給人挑齊了合身的衣服,晚上又被對方按在書桌前,一筆一劃改完了假期作業裡的錯題,這會兒閒下來,倒覺得連玩手機都透著股沒意思的乏味。
他百無聊賴地把手機往沙發縫裡一塞,轉頭看向書桌前那個繃著脊背的身影。許星禾正低頭盯著複習資料,筆尖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連額前垂落的碎發都沒心思撥,一副全神貫注的模樣。宋知扯著嗓子喊了聲:“許星禾,彆學了,出去玩會?”
許星禾筆尖一頓,緩緩抬起頭,鏡片後的眼睛還帶著幾分剛從書本裡抽離的茫然,待看清宋知的臉,才眨了眨眼,認真地等著他往下說。
“去網吧開黑,還是去酒吧湊個熱鬨?”宋知挑著眉,語氣裡帶著點慣有的漫不經心,這兩處地方是他以前偶爾放鬆的去處,在他看來,才算得上“成年人”的消遣。
可沒想到,許星禾沉默了兩秒,卻輕輕吐出三個字:“遊樂園。”他說這話時,語氣格外認真,像是在回答一道鄭重的考題,眼裡還藏著點不易察覺的期待。
宋知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嗤”地笑出了聲,往後一仰靠在沙發背上,雙手枕在腦後,滿臉的不可置信:“遊樂園?許星禾你多大了?三歲還是五歲?那地方全是哭哭啼啼的小孩和轉來轉去的木馬,有什麼好玩的?”他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吐槽,連眉梢都揚著股傲氣,仿佛提遊樂園是件多幼稚的事。
這話剛說完,宋知就見許星禾的眼神瞬間暗了下去。他抿緊了唇,原本挺直的肩膀微微垮了些,那雙清亮的眼睛裡像是蒙了層薄霧,就那麼直直地看著宋知,委屈巴巴的模樣,像極了被搶了糖的小孩,連指尖都輕輕攥住了衣角。
那點委屈像根細針,輕輕紮了宋知一下。他臉上的調侃猛地僵住,心裡莫名竄出點不自在,像是自己說了多過分的話。他不自然地彆開眼,抓了抓頭發,故意梗著脖子,語氣還是硬邦邦的:“行吧行吧,去就去!”頓了頓,又趕緊補充一句找補,“但我可說好了,要是那地方半點意思沒有,沒讓勞資玩儘興,你就等著吃拳頭吧!”
話雖這麼說,他卻已經從沙發上彈了起來,順手扯了件外套搭在胳膊上。其實連宋知自己都覺得好笑,明明前陣子還被現實世界的班主任揪著耳朵訓,說他“渾身傲氣,不懂收斂,早晚要栽跟頭”,當時他還梗著脖子反駁,扯著嗓子喊“天生我傲必有用”,半點不肯服軟。可這會兒,就因為許星禾那點委屈的眼神,他那點引以為傲的傲氣,竟然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退了步。
他一邊套著外套,一邊偷偷用餘光瞥許星禾——隻見對方眼裡瞬間重新亮起了光,剛才那點委屈一掃而空,嘴角悄悄往上彎了彎,連忙合上複習資料,快步跟了過來,連腳步都透著股雀躍。宋知見狀,撇了撇嘴,故意加快了腳步,心裡卻暗自嘀咕:算了,不就是個遊樂園嗎,陪他一趟,也不算丟麵子。
許星禾眼裡還漾著雀躍的光,聽見宋知的話,忙不迭點頭應下,連帶著指尖都輕輕蜷了蜷,藏著按捺不住的期待。宋知嘴上依舊不饒人,皺著眉催他:“彆磨磨蹭蹭的,趕緊去換衣服!再耽誤會兒,我可就反悔不去了。”
話裡的嫌棄半分不假,可許星禾聽著,心裡卻踏踏實實的。他知道宋知這副刀子嘴的模樣下藏著的軟,於是沒再多說,乖乖站起身往房間走,背影都透著股輕快。宋知則雙手插兜,晃悠悠走到門外,倚著樓道冰涼的牆壁,目光落在樓下往來的人影上,嘴裡還小聲嘀咕著“真是個麻煩的小孩”,可嘴角那點不自覺的弧度,卻泄露了心思。
沒等多久,身後的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宋知漫不經心地回頭,視線掃過許星禾時,卻莫名頓了兩秒——昨天剛買的米白色衛衣套在他身上,襯得脖頸線條愈發修長,皮膚白得像浸了月光,眉眼清雋,明明是很耐看的模樣,可肩膀窄窄的,連衛衣的肩線都撐不起來,看著單薄得讓人心頭一揪。
“嘖,”宋知迅速收回目光,故意撇了撇嘴,語氣裡帶著慣有的尖酸,“你這也太瘦了吧?跟根細竹竿似的,以後出去可彆說是我認識的,丟不起這人。”
許星禾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像是做錯事的孩子,連忙低下頭,聲音細得像蚊子叫:“對不起……”
“哎,你這人怎麼回事?”宋知皺了皺眉,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語氣卻軟了下來,“我又沒真怪你,道歉乾什麼?以後多吃點就行,頓頓我請,保管把你喂得結實點。”
許星禾抬眼望他,眼裡閃過幾分詫異,隨即又湧上淡淡的不好意思,手指下意識攥著衛衣下擺擰了擰。可轉念一想,自從落在宋知身邊,自己早就把整個人都交付給了他,這份生分的客氣反倒多餘。他悄悄舒了口氣,壓下那點局促,輕輕“嗯”了一聲,眼底重新染上暖意。
“走吧,車我早就叫好了,在樓下等著呢。”宋知說著,率先邁步下樓,許星禾連忙快步跟上,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像隻黏人的小雀。
兩人坐進車裡,宋知報完手機尾號,側頭瞥向身邊的人。許星禾正望著窗外掠過的街景,睫毛輕輕顫動,側臉在車窗透進的光影裡,顯得格外柔和。宋知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臉:“喂,你到了遊樂園想玩什麼?醜話說在前頭,要是敢拉我玩什麼旋轉木馬那種幼稚玩意兒,我可不客氣,直接請你吃拳頭。”
許星禾轉過頭,眼裡沒有半分害怕,反而彎起嘴角笑了笑,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羞怯地低下頭,聲音輕得像羽毛拂過心尖:“我想和宋知一起坐摩天輪。”
“……”宋知瞬間懵了,腦子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嗡嗡作響。摩天輪?那不是小情侶才會湊在一起坐的玩意兒嗎?他偷偷瞥了眼身邊垂著腦袋的人,心裡直犯嘀咕——按現在這好感度來看,許星禾也沒多喜歡自己啊,怎麼會提出這種要求?難不成這小子根本不知道摩天輪的寓意?
正琢磨著,就聽見許星禾又小聲問了一句,帶著點不確定的忐忑:“可以嗎?”
宋知猛地回過神,趕緊彆開眼,故意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擺了擺手:“隨你,想玩什麼就玩什麼咯,反正今天陪你瘋一天。”話雖這麼說,耳根卻悄悄泛起了熱意,隻能轉頭盯著窗外,假裝看風景,掩飾著心裡那點莫名的慌亂。
“謝謝宋知。”許星禾的聲音輕得像落在車窗上的碎雨,宋知耳尖微熱,假裝沒聽見,轉頭盯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指尖卻悄悄攥了攥衣角,把那點莫名的悸動壓了下去。
直到出租車停在遊樂園門口,宋知才率先推門下了車,語氣又恢複了慣有的散漫:“愣著乾嘛?走了。”說著便大步走向售票口,利落訂了兩張票。許星禾連忙跟上,剛踏進遊樂園大門,就被眼前的熱鬨撞了滿懷——彩色的摩天輪在遠處緩緩轉動,旋轉木馬上載著笑鬨的孩子,過山車呼嘯著衝過軌道,海盜船蕩起時傳來陣陣尖叫,空氣中飄著甜絲絲的奶油香,攤位上的棉花糖像蓬鬆的雲朵,爆米花的焦香裹著風撲麵而來。
宋知的目光不自覺飄向一旁的冰激淩攤,喉結悄悄動了動。他其實早就饞這口冰涼甜膩了,可又拉不下臉自己買獨食,隻好轉頭故作隨意地問:“喂,你吃不吃冰激淩?”
許星禾抬眼,恰好撞見他眼底那點藏不住的期待,心裡悄悄泛起暖意,乖乖點頭:“吃。”
“哦,那你要什麼味道的?”宋知追問著,腳步卻已經往攤位挪了兩步。
許星禾舔了舔下唇,望著他,認真道:“宋知吃什麼味道的,我就吃什麼味道的。”
宋知愣了一下,隨即“哦”了一聲,掩飾般地快步走到攤位前:“兩份牛奶味的。”接過遞來的冰激淩,他把其中一支塞給許星禾,自己握著另一支,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冰涼的奶味在舌尖化開,甜得恰到好處,剛才那點莫名的彆扭也散了大半。
許星禾小口舔著冰激淩,目光落在遠處的摩天輪上,猶豫了片刻,才小心地看向宋知:“宋知,現在還是上午,我們先去玩點其他項目好不好?我聽說……摩天輪要等到晚上,亮了燈才最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