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夏初槐影密,鹵味溢深巷
小滿剛過,京城禦街的槐花開得正盛,白花花的花瓣落了滿地。林晚星正蹲在灶台前翻檢陶甕,甕裡的老鹵泛著深琥珀色——這是張嬤嬤傳下的方子,用八角、桂皮熬了三年,鹵汁裡還浸著去年冬天曬的陳皮,聞著就帶著股陳香。
"蘇硯,把那筐新到的豬耳拎過來。"她直起身時,發間的銀茉莉沾了點鹵汁的浮沫,蘇硯伸手替她拂去,指尖擦過她耳垂時,兩人都紅了臉,各自低頭忙活。灶上的銅鍋裡"咕嘟"冒泡,鹵著的豬耳在汁裡翻卷,油光透亮,把巷口修鞋的老王都引了來。
"晚星姑娘這新鹵的吃食,聞著比醬肉還勾人!"老王背著工具箱,手裡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燒餅,"前兒在西城遇見個賣香料的,給了包"草果粉",說鹵東西時撒點,能去腥味還增香。"
蘇硯接過紙包,掀開時眼睛亮了亮:"正好試試做"鹵香豬耳"。"他轉身從後院抱來捆棗枝,塞進灶膛,"用棗枝燒火,鹵味裡能浸點甜香。"
鋪門剛打開,熟客趙大娘就挎著竹籃進來,籃子裡裝著些嫩薑:"我家那口子從山東捎來的"仔薑",你瞅瞅能不能入菜?"嫩薑頂著粉紅的芽,"山東人夏天就愛用這醃鹹菜,配粥配麵都爽口。"
林晚星用刀把仔薑切成薄片,撒上鹽揉了揉:"您等著,今兒讓您嘗嘗"醋漬仔薑"。"她又從櫃裡摸出瓶"陳年香醋",倒在陶碗裡,"再泡點冰糖,酸中帶甜,解膩得很。"
正忙得熱鬨,門口的銅鈴突然"叮鈴"響了。一個穿青布短褂的中年婦人走進來,袖口挽得高高的,露出半截小臂,手裡拎著個粗布包袱,包袱角繡著朵小小的梔子花。她站在門口沒動,目光在鋪子裡掃了一圈,最後落在灶上的鹵鍋上,喉結輕輕動了動。
二、舊布裹新疑,鹵香牽故憶
"店家,能給塊鹵豆乾嗎?"婦人聲音有些沙啞,說話時總下意識按按腰側,那動作竟與沈知意母親揉腰的姿勢有幾分相似。林晚星夾了塊鹵豆乾遞過去,她用指尖捏著豆乾,指腹在上麵反複摩挲,像是在辨認什麼紋路。
"這鹵汁......是用三年的老鹵?"婦人咬了口豆乾,抬頭時眼裡閃過絲驚訝,"十五年前,我在山東也吃過這樣的鹵味。"她從包袱裡拿出個小布包,打開是些暗紅的顆粒,"這是"山東花椒",比京城的麻得醇厚,鹵肉時撒點,越嚼越香。"
蘇硯正往灶裡添棗枝,聞言動作頓了頓。他記得沈知意提過,沈毅的夫人當年在山東避禍時,鄰居家的婦人最擅鹵味,常用山東花椒調味。可他沒作聲,隻把花椒收進陶罐:"多謝大姐,正好給鹵鍋添味。"
婦人吃完豆乾,從包袱底摸出個布老虎,遞給路過的孩童:"這個送你玩。"布老虎的尾巴繡得歪歪扭扭,針腳卻格外紮實。林晚星瞥見布老虎的耳朵——那裡縫著顆小小的銀扣,與沈知意母親銀鐲上的扣子樣式完全一樣。
"大姐也喜歡做針線?"林晚星笑著問。婦人手僵了僵,把布老虎往孩童懷裡推了推:"瞎做的,哄孩子玩。"她起身要走,包袱晃了晃,掉出個銅製的小令牌,令牌上刻著個"漕"字。
林晚星心頭猛地一跳。沈知意的《食療方》裡,夾著張沈毅當年在山東查漕運時的舊照片,照片裡的漕幫令牌,正與這枚一模一樣。她剛要開口,婦人已經撿起令牌,快步走出鋪子,短褂下擺掃過門檻時,落下片乾枯的棗葉——那棗葉的形狀,與後院棗樹枝的葉子截然不同。
"蘇硯,你看。"林晚星撿起棗葉,那葉麵上有個極小的蟲眼,"這是山東的圓鈴棗葉,咱們後院種的是長紅棗。"
蘇硯眉頭皺起來:"她剛才說十五年前在山東吃鹵味,沈伯母當年在山東避禍,正好是十五年前。"他轉身從櫃裡翻出沈知意母親留下的"關外酸菜秘譜",扉頁上貼著張小小的繡片,正是朵梔子花,與婦人包袱角的紋樣分毫不差。
三、暮色揭舊幕,燈下現真容
入夜後,鋪子裡的客人漸漸散了。林晚星正收拾碗筷,突然聽見後院有響動。蘇硯抄起門後的扁擔,兩人躡手躡腳走到後院,隻見那青布短褂婦人正蹲在棗樹下,用手刨著樹根下的土,嘴裡喃喃著:"當年就埋在這棵棗樹下......"
"大姐,您在找什麼?"林晚星輕聲問。婦人嚇了一跳,轉身時包袱滑落,露出裡麵的東西——竟是本泛黃的賬冊,封麵上寫著"漕運暗賬",與陸珩之前找到的賬本筆跡完全吻合。
"你......你們是誰?"婦人後退半步,手按在腰間的布帶裡。蘇硯從懷裡掏出那張繡片:"您是當年在山東照顧沈伯母的張嬸,對不對?"
婦人看著繡片,突然淚如雨下:"婉姐......我對不起婉姐......"她解開布帶,裡麵裹著個油紙包,打開是幾封信,"當年婉姐帶著知意逃到山東,是我幫她們租的房子。後來李嵩的人追來,我被迫指了她們的住處......這些年我一直在查,終於找到李嵩私吞漕運物資的賬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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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院外傳來馬蹄聲。李明軒帶著侍衛站在門口,手裡拿著封密函:"晚星姑娘,皇上剛收到密報,說有位山東來的婦人可能持有漕運密證!"他看見婦人,驚得後退半步,"張嬸?您怎麼在這?沈伯母常提起您!"
張嬸握著信的手微微發抖:"我聽說李嵩的餘黨還在找婉姐,才特意來京城報信。可剛才在街口看見個穿黑褂的,他嘴角有顆痣,當年就是他逼我指認婉姐的......"
"是李嵩的舊部趙三!"李明軒臉色一變,"我們剛查到,他們藏在城南的破廟裡,想等您拿出賬冊就下手!"
張嬸從包袱裡拿出個布包,塞給林晚星:"這是"山東鹵味譜",裡麵有"鹵香豬尾"、"醬漬鴨舌"的方子,留著給鋪子添些新吃食。"她又摸出個銀簪,"這是婉姐當年送我的,你替我還給她......"
話沒說完,院外突然射進支冷箭!蘇硯一把將張嬸推開,箭擦著他的胳膊飛過,釘在棗樹上。李明軒大喊:"保護張嬸!"侍衛們立刻圍成圈,將張嬸護在中間。
四、鹵香續暖意,舊巷迎歸人
三日後,李嵩的最後一批餘黨被儘數抓獲。沈知意帶著母親從江南趕回來時,鋪子裡正飄著鹵味的香氣。沈伯母衝進後院,看見張嬸坐在棗樹下縫布老虎,撲過去抱住她,眼淚把衣襟浸濕了一大片。
"妹子......我還以為你......"沈伯母哽咽著說不出話。張嬸摸著她的背,指腹拂過她鬢角的白發:"婉姐,是我對不起你,讓你擔驚受怕了這麼多年。"
林晚星端著盤"鹵香豬耳"出來,豬耳切得薄如紙片,撒著層山東花椒粉,麻香混著鹵香飄得老遠:"張嬸,沈伯母,趁熱吃。"她又端來碟"醋漬仔薑",薑片浸得透亮,"用新泡的仔薑做的,酸裡帶點甜。"
沈伯母拿起片仔薑,咬了口,眼淚又掉了下來:"妹子,這味道和當年在山東你給我泡的一模一樣。"張嬸也拿起片,仔薑的酸味熏得她眼睛發亮:"是啊,當年在山東,你總說我泡的仔薑解膩。"
老王背著工具箱進來,手裡拎著包"草果粉"和"山東花椒":"張嬸,聽說您立了大功,我特意從貨郎那訂了"鹵料包",鹵啥都香!"趙大娘也挎著竹籃進來,裡麵是新摘的嫩薑:"我又醃了些仔薑,您可勁兒吃!"
林晚星看著滿屋子的人,突然笑了。灶上的鹵鍋還在咕嘟冒泡,鹵香豬耳的鹹香混著山東花椒的麻味,在鋪子裡繞來繞去。門口的銅鈴被晚風拂得叮當響,像在唱支溫暖的歌——原來這人間煙火,最能熨帖人心,不管藏著多少愧疚,過了多少歲月,總有塊鹵味、碟小菜,在老地方等著,把失散的情誼,一點點鹵回團圓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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