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動聲突然拔高,像是有千萬隻鐵爪在撕扯大地。
李瑤的鞋底碾過碎石,被湯凜拽得踉蹌時,瞥見他握陣盤的指節泛白——方才布下的結界正泛起細密的裂紋,像蛛網般從邊緣往中心蔓延。
“凜哥哥!”她喊他的小名,這是他最聽不得軟的稱呼。
湯凜果然側頭,眼尾的紅痕比昨夜更重,顯然是強行提了三重靈力的征兆。
她指尖抵上他腕間那串碎玉念珠,能摸到珠子表麵灼人的溫度——他連法器都燒得發燙了。
“封靈碑的封印是用湯家三代家主的精血養的。”湯凜的聲音混著靈力震動,“但現在……”
地底傳來骨節錯位般的脆響。
李瑤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瞳孔驟縮——那道裂縫裡湧出的不再是幽藍光暈,而是團翻湧的黑霧,形狀像極了人,正用指甲刮擦結界,每一下都在空氣中劃出焦糊的氣味。
“是分魂。”湯凜突然將她往身後一帶,陣盤在掌心轉了個圈,銀色流光如活物般竄進結界紋路。
李瑤這才發現他後背的衣裳已經浸透冷汗,可護著她的手臂依然穩得像山。
“典籍說夜魘本體被封在九幽冥海,但分魂會附著在靈脈薄弱處……”
黑霧突然凝成人形。
那是個穿著青黑繡紋長袍的男人,麵容模糊如被水洗過,唯有用血寫就的“魘”字在額間跳動。
他開口時,李瑤耳膜發疼,像是有人用銀針在紮:“小丫頭,你以為你那些靈植是自己湊上來的?”
李瑤心口一緊。
她想起前日在藥廬,百年火靈花突然掙斷藤條纏上她手腕;想起上月去後山,整片迷魂草竟自動讓出條路——這些她隻當是運氣好的事,此刻全湧進腦子。
“你體內流著我族血脈。”夜魘分魂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靈植認主?那是它們在認祖。”
“住口。”湯凜的靈力突然暴漲,結界“嗡”地炸出刺目銀光。
李瑤被震得後退半步,卻見他指尖掐了個燃魂訣——那是湯家禁術,要耗損十年壽元的。
“她是李瑤,湯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他轉身擋在她麵前,玄色衣擺被靈力掀起,露出腰間那枚刻著“瑤”字的同心佩,“與你何乾?”
李瑤望著他繃緊的後頸,想起昨夜他替她擦藥時的溫度。
那時她問:“若我有什麼秘密,你會怕嗎?”他正用玉瓶倒藥汁,聞言手一抖,藥汁濺在她手背上,燙得她縮了縮,他卻紅著眼圈說:“我怕的是你不肯告訴我。”
此刻黑霧裡傳來低笑,夜魘分魂的麵容逐漸清晰——竟是和湯家祠堂裡那幅“鎮族先聖”畫像有七分相似。
李瑤突然想起湯老夫人說過的話:“湯家能鎮住影界,是因為祖先曾與上古大妖結契。”
“結契?”夜魘分魂像是聽見了她的心聲,“那是我族先輩可憐你們,用血脈為引替你們鎮封。現在血脈回來了——”他的指尖突然穿透結界,直逼李瑤心口,“你以為他護得住?”
湯凜的劍出鞘時帶起破空聲。
李瑤看見他握劍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劍尖卻穩得像釘進了地裡。
那是他練了十年的“守”字訣,專為護人所創。
“能護多久,試過便知。”湯凜的聲音冷得像冰錐,可落在李瑤耳裡,卻比任何情話都燙。
她突然伸手攥住他垂在身側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交疊的指縫傳過去——他的手在抖,是方才用了燃魂訣的後遺症。
黑霧突然劇烈翻湧。
夜魘分魂的身形開始虛化,額間的“魘”字卻越發明亮,像要燒穿虛空。
“本體要來了。”他的聲音帶著撕裂感,“你們最好祈禱……”
話音未落,頭頂傳來雷鳴般的震動。
李瑤抬頭,看見原本晴朗的天空正以禁地為中心,聚起墨色烏雲。
雲層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中心處裂開道漆黑的縫,像隻倒扣的眼睛,正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們。
湯凜突然轉身將她護在懷裡,劍鞘重重砸在地上。
李瑤聽見他在她發頂說:“彆怕。”可她分明感覺到,他的心跳快得離譜,像是要跳出胸膛——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拚命壓抑著什麼。
“瑤瑤。”他捧起她的臉,拇指抹掉她不知何時落下的淚,“不管等下發生什麼,你都要信我。”他的拇指腹蹭過她耳垂上那枚他親手串的珍珠墜子,“我答應過要和你一起扛的。”
地底再次傳來悶響,比之前更沉,更急。
李瑤望著他眼底翻湧的暗潮,突然想起他書房裡那本被翻爛的《影界誌》,想起他總在她睡著後偷偷研究靈脈圖——原來他早就在準備了。
烏雲裡傳來低沉的嘶吼,像某種遠古凶獸在蘇醒。
夜魘分魂的最後一道虛影消散前,留下句話:“血脈共鳴時,便是封印崩解時。”
湯凜的靈力突然不受控製地外溢,震得兩人衣角獵獵作響。
李瑤卻在這時笑了,她踮腳吻了吻他冰涼的唇角:“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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