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舟的轟鳴聲撞碎夜霧時,李瑤正埋在湯凜頸窩。
他廣袖上的冷香混著淡淡血鏽味鑽進鼻尖——是破界時被影界壁壘刮傷的。
她後知後覺摸到自己腰間的灼痛,才發現那些被夜魘撕出的傷口,不知何時已結了薄痂。
"到了。"湯凜的聲音震得她耳骨發顫。
他抱她的手臂鬆了鬆,卻沒完全鬆開,冰絲自兩人腕間遊出來,在靈舟甲板上凝成階梯。
李瑤抬頭,正撞進湯家議事廳的鎏金匾額裡——青銅燈樹劈啪炸了個燈花,十二位長老分坐檀木雲紋椅,最上首的大長老撫著雪白長須,目光像淬了冰。
"湯三少好本事。"大長老開口時,茶盞在案幾上磕出輕響,"為救個替身,竟破了湯家影界封禁。"他渾濁的眼珠掃過李瑤,"影界雖毀,殘留之力若反撲,湯家百年基業——"
"影界殘留之力,我能解決。"李瑤打斷他。
她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攥緊,腕間冰絲突然收緊,是湯凜在傳遞溫度。
議事廳的燭火映著她眼底,"我提議用靈植屏障封鎖通道,以靈植生命力持續淨化殘留夜魘。"
"胡鬨!"三長老拍案而起,青玉扳指撞在案幾上發出脆響,"靈植屏障需消耗百年靈脈,湯家底蘊本就因影毒侵蝕大減,哪經得住這般折騰?"他渾濁的眼珠掃過李瑤,"再說鎮守之人,誰肯用本命靈植與影界同壽?"
李瑤沒接話。
她指尖輕叩腰間玉牌,一道綠光自牌中湧出,在眾人麵前凝成株半人高的靈植。
深紫色根莖爬滿細密鱗紋,頂端卻開著朵雪色花,花瓣上流轉著與夜魘黑霧相似卻又純淨的波動。
大長老眯起眼,伸手觸碰花瓣,指尖剛要觸及便被一道微光彈開。
他眼底閃過訝色:"這是......影界靈根?"
"是我在影界核心處馴服的。"李瑤撫過靈根根莖,它立刻舒展枝椏纏上她手腕,"它能主動吞噬夜魘氣息,花瓣上的波動可作監視。
隻需每月用我的靈植親和力滋養一次,消耗連靈脈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議事廳突然靜得能聽見燭芯燃燒的劈啪聲。
二長老撚著胡須湊近,枯瘦手指懸在靈根上方:"當真能轉化夜魘?"
靈根突然抖了抖,雪色花瓣簌簌落在二長老掌心。
那抹黑紫色的夜魘殘氣剛從他袖中溢出李瑤早注意到他袖口沾著影毒),便被花瓣吸得乾乾淨淨。
二長老瞳孔驟縮,猛地抬頭:"這......"
"此靈根是影界本源所化。"李瑤垂眸,指尖輕輕劃過靈根鱗紋,"它比任何陣盤都清楚影界動向。"
大長老的茶盞重重落在案幾上。
他盯著靈根看了半響,突然笑了:"李姑娘果然給了老夫驚喜。"他抬眼看向湯凜,"三少既說要負責,這屏障監管便由你領命如何?"
湯凜將李瑤往身側帶了帶,冰絲自袖中遊走,在兩人腕間繞成半透明的結:"由我監管。"他聲線如霜刃出鞘,"影界是因我引動,後續由我負責,諸位長老若信不過,不妨設三重禁製。"
散會時已近子時。
李瑤抱著影界靈根走在回偏殿的路上,月光把兩人影子拉得老長。
湯凜突然停步,伸手按住她後頸:"你今日太冒險。
若靈根沒吞掉二長老的影毒......"
"我算過。"李瑤仰頭看他,嘴角勾起抹狡黠的笑,"二長老上周替湯家弟子驅影毒時,袖中必定殘留夜魘。"她指尖輕輕戳了戳他心口,"再說,不是有你在麼?"
湯凜喉結動了動,最終隻是替她理了理被夜風吹亂的發:"去歇著,明日我讓廚房燉你愛吃的藕粉圓子。"
他轉身時,李瑤望著他廣袖裡若隱若現的冰絲結,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靈根根莖。
等湯凜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她突然加快腳步回了偏殿,將靈根種進青玉盆裡。
深夜的暖閣飄著沉水香。
李瑤跪坐在蒲團上,靈識探入靈根的瞬間,眼前閃過片段——黑霧翻湧的空間裡,一株巨樹拔地而起,枝椏間纏著金紋,每片葉子都刻著與她靈植親和力覺醒時相同的紋路。
"這是......"她呼吸一滯。
靈根突然發出輕鳴,根莖上滲出一滴金液,落在她手背上。
灼燒感從手背蔓延到心口,與她初次覺醒靈植親和力時的疼法如出一轍。
"難道......"李瑤盯著手背上淡金色的印記,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玉佩。
那玉佩上的紋路,竟與巨樹葉子上的金紋分毫不差。
門軸輕響時,李瑤猛地抬頭。
湯凜端著甜羹站在門口,月光從他身後漏進來,將他發梢未乾的水珠照得發亮:"阿瑤又在熬夜。"
他的聲音像片羽毛,輕輕掃過她緊繃的神經。
李瑤望著他腕間與自己同係的冰絲結,喉嚨突然發緊:"湯凜,我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