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尊印浮在半空時,李瑤耳中嗡鳴如雷。
那枚漆黑印璽每轉一圈,黑金色光雨便順著她的命紋往血肉裡鑽,像有無數細針在挑她的魂魄。
她踉蹌半步,被湯凜及時扣住腰眼,指腹隔著衣料重重碾了碾她後頸的命紋——這是他們約好的“穩住”暗號。
“你們無法理解命運的重量……”命尊的聲音像裹著冰碴,他抬手按住心口,那些原本纏在胸膛的命絲正蛇群般遊向半空的印璽,“它不是枷鎖,而是必須有人承擔的責任。”
話音未落,命律塔的青石板突然裂開蛛網紋。
李瑤腳底一滑,眼角瞥見方才被靈植撕碎的命藤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深綠枝葉褪成灰褐,最後“簌簌”墜地化作齏粉。
她喉間泛起腥甜,命契玉牌在腰間燙得驚人,那是湯凜的雷靈在強行渡入她體內,替她鎮壓翻湧的靈植力。
“看印。”湯凜的呼吸掃過她耳尖,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卻精準刺進她混沌的思緒裡。
李瑤抬頭,正撞進命尊印旋轉時濺落的光雨。
那些黑金色光點擦過她指尖,她突然僵住——這氣息……和前世記憶裡那道白衣身影周身的靈力,竟有三分重疊!
前世。
懸崖邊。
白衣少年替她擋下致命一擊時,袖中飄出的藥香裡,是不是也裹著這種若有若無的命理之力?
她想起他最後說的“阿瑤,彆回頭”,想起他倒在她懷裡時,掌心攥著半朵殘蓮,花瓣上的紋路與命尊印邊緣的刻痕……一模一樣。
“阿凜。”李瑤攥住湯凜手腕,指甲幾乎掐進他腕骨的雷紋裡,“那印……和他有關。”
湯凜垂眸看她,眼底的雷火暗了暗。
他反手握住她顫抖的手,另一隻手從袖中摸出枚青銅羅盤——命息羅盤的指針正瘋狂旋轉,在“命尊印”三個字的方位上撞出火星。
“它的根基在命律塔。”他壓低聲音,指節抵著羅盤上的刻痕,“塔內命律流動被印璽牽引,隻要能切斷共鳴……”
“用你的雷靈封塔脈?”李瑤瞬間理清思路,喉間的甜腥散作冷意。
她望著命尊越來越蒼白的臉——那些命絲抽離他身體的速度在加快,他胸口的皮膚已經泛起青灰,“他在透支自己養印璽。”
命尊突然咳了一聲,黑血濺在玄色衣擺上,像朵妖異的花。
他抬頭時,眼底的暗色淡了些,倒像被什麼抽走了狠戾,隻剩倦怠:“你們以為毀掉命輪就能解脫?”他抬手指向塔頂,“當年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親手殺了她。”
李瑤的靈植力在體內翻湧,她突然看清命尊眼底的影子——那是個穿月白裙的姑娘,正捧著半朵幽蓮對他笑。
而那朵蓮,與前世白衣少年掌心的殘蓮,竟是同一種紋路!
“他在說什麼?”湯凜的拇指蹭過她後頸,將她飄遠的神思拽回來。
李瑤深吸一口氣,靈識如藤蔓般鑽進地麵裂縫——命律塔的根基裡,有什麼東西在沉睡,隔著百年塵埃,仍在向她發出細微的呼喚。
那是靈植的呼喚,帶著幽冷的蓮香,和命尊印、和前世殘蓮、和命尊記憶裡的月白姑娘……全部串成了線。
“塔底有東西。”她望著湯凜,眼底燃起火,“能切斷命律流動的東西。”
湯凜的雷紋突然大亮,他捏碎羅盤邊緣的青銅扣,暗紅符紙從中飄落,在兩人腳邊布下雷陣:“我引開他的命絲,你去塔底。”
“不行。”李瑤反手扣住他手腕,“你的生機本就被命尊印抽著,再強行引動雷靈……”
“你忘了我嗜甜?”湯凜突然笑了,眉峰舒展得像融了雪的山,“甜的東西,總要配點苦才夠味。”他指尖雷光炸響,將李瑤推向塔底暗門,“快去,我撐得住。”
李瑤踉蹌著撞進暗門,回頭時正看見命尊的命絲如黑蛇般纏上湯凜的雷陣。
湯凜仰頭時,額角滲出血珠——那是命尊印在抽他的生機。
可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是要把最後一點光都燃給她看。
暗門裡的黴味撲麵而來,李瑤扶著牆往下跑,靈植力不受控地從指尖溢出。
那些沾了她血的青苔突然抽芽,在牆上爬出翡翠色的路。
她越跑越快,直到腳腕觸到一片涼意——是水。
月光從頭頂裂縫漏下來,照見池底一朵幽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