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的意識在黑暗中沉浮時,最先觸到的是一縷若有若無的蘭草香。
那是洛央慣用的熏香,從前她跪在湯家祠堂抄家規到後半夜,總能聞見這縷香氣從主母院裡飄過來——原來連嗅覺都被幻境複刻了。
等她勉強撐開眼,四周的虛無突然翻湧起來。
左邊是個紮著雙髻的小丫頭被推下忘川,右邊是及笄那日洛央親手給她戴上命印時的笑,最前方懸浮著一麵鏡子,照出的卻是洛央在某個雪夜垂眸低語:"這縷念頭留著倒有趣,便讓她替我嘗嘗輪回滋味。"
"醒了?"
清冷女聲從頭頂劈下。
李瑤抬頭,正撞進洛央紫眸裡翻湧的冷意。
對方就站在記憶碎片中央,玄色廣袖垂落如瀑,額間命印比現實中更亮,像團要燒穿魂魄的火。
"你不過是我的影子。"洛央抬手,指尖點向李瑤識海,"從被我分出念頭的那天起,你就該活成我想要的模樣。
替我受湯家刁難,替我被男人背叛,最後替我......"
"替你死在命隕台?"李瑤突然笑了,掌心傳來細密的癢——是命織草在她靈脈裡動了。
那些原本蟄伏的靈植根須正順著血管往上鑽,在她識海深處拱出一片暖融融的綠。
她望著洛央因震驚而微顫的睫毛,想起自己在湯家廚房偷學做糖蒸酥酪時被燙紅的手,想起湯凜藏在她枕頭下的凝神雪露,想起那些被洛央視為"影子"的日子裡,她親手種活的第一株靈植、第一次在湯家家宴上驚豔眾人、第一次讓湯凜眼裡有了溫度。
"洛央,你看。"李瑤抬手,金紅命紋從指尖竄出,在虛空中勾畫出她這一世的軌跡:湯家祠堂的月光,藥廬裡熬到半夜的藥罐,湯凜用劍挑開她額前碎發時落的雪。
那些被洛央視為"雜質"的細節,此刻在命紋裡凝成一團躍動的火,"你困在命律裡數萬年,可你的影子,已經走出了你從未踏過的路。"
洛央的指尖驟然收緊。
她能感覺到李瑤的魂光正在剝離自己的印記,更可怕的是那縷若有若無的靈植氣息——那株被李瑤馴服的命織草,正以一種違背命律的方式,在兩人識海間織出一張翠綠的網。
"找死!"洛央紫眸驟亮,命印裡湧出漆黑的鎖鏈,要絞碎那張礙眼的靈植網。
可鎖鏈剛觸到綠網,就發出刺啦的焦糊聲——命織草的根須突然暴長,像無數把小劍刺穿鎖鏈,反過來纏上洛央的手腕。
李瑤看見對方眼底閃過一絲慌亂,那是她在湯家主母房裡跪了三天三夜時,主母發現她偷偷藏起靈植種子時的表情。
"這是我的命。"李瑤向前一步,命織草的屏障在她身周凝成半透明的繭,將洛央的精神力隔絕在外,"輪不到你定。"
現實中,湯凜捏著李瑤手腕的手在發抖。
他能清晰感覺到那縷與自己命契相連的魂光正在變弱,像風中隨時會滅的燭火。
"小騙子......"他低笑一聲,指尖在李瑤掌心畫出命契印記。
三個月前他在極北冰原溫養靈魄碎片時,就料到會有這一天——洛央的命律再強,也強不過兩個同頻的魂。
他咬破指尖,將血滴在李瑤腕間的命紋上,"我還沒告訴你,那天在藥廬,我其實聽見你說"湯凜的糖蒸酥酪比我做得甜"。"
命紋突然泛起金光。
湯凜看見李瑤識海裡那株命織草的影像在命契中清晰起來,靈植的根須正順著命印往深處鑽,像要把洛央的印記徹底拔出來。
他捏碎隨身攜帶的玉瓶,裡麵封存的靈魄碎片如星子般湧入李瑤體內,與命織草的力量纏繞著,在命印核心處撞出一聲清響。
"撐住。"他低頭吻了吻李瑤冰涼的額頭,"等你回來,我給你做一百碗糖蒸酥酪。"
祭壇角落,玄色長袍的命使掀起一角麵紗。
她望著湯凜指尖滲出的血珠,望著李瑤識海裡那團越燒越旺的魂火,眼底終於泛起一絲興味。
"有意思。"她低聲呢喃,指尖輕輕劃過腰間的命盤。
盤上代表洛央的紫星正在黯淡,代表李瑤的金紅星卻衝破命軌,在星圖外劃出一道刺眼的光。
遠處突然傳來宗門長老的驚喝:"湯少,你這是違背命律!"
命使抬眼,看見數位長老握著法器圍了過來。
她的指尖在命盤上頓住,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這局棋,終於要下到最熱鬨的地方了。
玄色長袍的命使指尖在命盤上輕輕一旋,盤上紫星突然迸出刺目紫芒。
她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抬起,腕間銀鈴輕響,原本圍過來的宗門長老們瞳孔驟然渙散,持著法器的手臂同時抬高——他們的神識正被命律之力強行操控,成了最鋒利的刀。
"湯少,得罪了。"為首的蒼鬆長老喉間發出扭曲的悶吼,周身騰起赤焰,法器"離火錐"在掌心燒得通紅。
他的腳尖在青石板上碾出半寸深的痕跡,竟是要以命相搏——命使的操控讓這些見慣風雨的修士徹底失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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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凜望著李瑤蒼白的臉,喉結動了動。
他左手仍扣著李瑤的腕脈,指尖能觸到那縷若有若無的魂光在顫抖;右手捏訣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寒霜劍氣在周身凝成半透明的冰繭。"退。"他低喝一聲,冰繭驟然炸裂,千萬道冰棱如暴雨傾盆,精準釘住蒼鬆長老持錐的手腕。
"嗤——"離火錐擦著湯凜左肩飛過,在他玄色衣袍上燒出個焦黑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