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的指尖還殘留著命織草葉片的觸感。
離開無妄穀時,那株靈植在她袖中輕顫的頻率,比往日替她遮掩氣息時快了三倍。
湯凜的玄鐵劍鞘擦過她手背,帶起一陣涼意。
兩人隱入命淵附近一座荒廢靈陣時,她正盯著遠處那道刺破雲層的金色命光——說是光,倒更像一張正在編織的網,每根金線都泛著活物般的躍動。
"這命光......不似尋常。"她壓低聲音,命織草突然在袖中狠狠蜷縮成一團,像被燙到似的。
湯凜的目光掃過靈陣斷壁上爬滿的枯藤,玄鐵劍嗡鳴一聲,霜花順著劍脊漫開,在兩人周圍凝成半透明的結界。"命影的巡邏隊每半柱香過一次。"他指尖點了點結界邊緣,寒霧中隱約映出幾道禦劍而過的黑影,"你袖裡的靈植在怕什麼?"
李瑤將命織草攏到手心。
這株伴了她三年的靈植,從前就算麵對化神期修士的威壓也隻是輕晃葉片,此刻卻抖得幾乎要從她指縫裡鑽出去。
她望著命光方向,忽然想起陸昭說的"新律要長在舊土上"——可舊土之下,真的隻有腐壞的規則嗎?
"去命淵邊緣。"她攥緊命織草,"我需要確認裡麵有什麼。"
湯凜的玄鐵劍已先一步出鞘。
他走在前麵,霜花無聲漫過石礫,將兩人的腳印、呼吸聲都凍成細不可聞的冰屑。
命淵入口比李瑤記憶中更黑——三年前她隨命尊來此封印舊律時,深淵裡隻有死一般的寂靜,此刻卻有若有若無的靈氣波動,像極了......活物的心跳。
"命淵本不該有任何生機。"湯凜的聲音裹著劍氣,在結界裡凝成白霧,"除非......有人喚醒了什麼。"
李瑤取出一株命織草製成的幻形藤。
這是她用靈植親和力培育了三個月的東西,能順著靈氣波動投射影像,卻也最易被反向追蹤。
她深吸一口氣,將藤尖探入深淵裂縫。
藤條剛觸到黑暗,李瑤的手腕便傳來灼燒感。
幻形藤瘋狂生長,葉片上的脈絡泛起血紅色,在兩人麵前投射出模糊的畫麵——命淵深處,無數斷裂的命線正纏成一個繭,繭中伸出一隻手,指尖的命紋與昔日命尊眉心的印記如出一轍。
"是他......"李瑤的聲音發顫。
那虛影雖未成形,卻讓她想起命尊隕落前的眼神——不是絕望,而是某種蓄謀已久的平靜。
湯凜的玄鐵劍突然抵住她後頸。
他的掌心覆上她按在幻形藤上的手,冰涼的溫度透過肌膚滲進來:"藤條在發燙。"
李瑤這才驚覺幻形藤的葉片已開始焦黑。
她猛地抽回手,藤條"啪"地斷成兩截,焦味混著血腥氣鑽進鼻腔。
深淵裡傳來悶響,像有什麼東西被驚醒,命光突然劇烈晃動,幾縷金線竟穿透雲層,直朝他們所在的位置刺來!
"退!"湯凜拽著她往靈陣深處掠去。
玄鐵劍橫在兩人之間,霜花凝結成盾,將金線撞得粉碎。
李瑤回頭時,正看見深淵入口湧出黑霧,黑霧裡隱約有命紋流轉——那是隻有命尊座下命影才有的標記,可此刻它們的動作比往日更狂亂,像被什麼東西驅使著。
"那虛影......在控製命影。"李瑤撫著心口,那裡還殘留著幻形藤傳遞來的心悸。
她忽然想起命尊臨終前說的"規則需要活人的血來滋養",原來他所謂的"滋養",是要把自己也做成養料?
命光重新穩定時,遠處傳來清越的劍鳴。
湯凜的玄鐵劍發出低吟,那是高階修士禦空而來的征兆。
李瑤透過靈陣殘壁望去,七道青色劍光劃破天際,劍穗上的玄霄宗標記在陽光下格外刺眼——玄霄宗的巡查隊,來了。
湯凜將她往陰影裡帶了帶。
他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發間的命織草,靈植此刻終於不再顫抖,葉片卻泛著不尋常的暗紫。
李瑤望著遠處越來越近的劍光,忽然笑了:"舊律的墳場,要變成新的戰場了。"
話音未落,最前麵那道青色劍光突然頓住。
騎劍的白衣修士轉身對同伴說了句什麼,七道劍光竟齊齊轉向,朝他們所在的靈陣飛了過來。
湯凜的玄鐵劍嗡鳴更急。
李瑤摸出兩枚隱息符,指尖在符紙邊緣劃出血珠:"他們發現我們了?"
"不。"湯凜盯著那七道劍光,眼底泛起冷霜,"他們發現的......是命淵裡的東西。"
靈陣外的劍鳴越來越近。
李瑤望著湯凜繃緊的下頜線,忽然想起他說過"我們是執棋的人"——可現在,棋盤上的棋子,似乎開始自己動了。
玄鐵劍霜霧裹著兩人掠出靈陣時,七道青芒已在半裡外劃出刺目弧光。
為首那道劍光上,白衣老者廣袖翻卷,腰間懸掛的玄霄令在風裡震得嗡嗡作響——正是半年前在玄霄宗演武台當眾要求李瑤交出命印的執法長老周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