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斷劍砸在石上發出悶響。她整個人向旁歪倒,衛無咎一步搶上前扶住她肩頭,掌中雷紋一閃,將那縷沿經脈上行的黑氣逼停在腕骨處。
蕭雲璃已跪坐於地,指尖凝出一縷心火,如細絲般探入蘇綰掌心。火線遊走經絡,迅速在黑氣前端結成一道屏障。她另一隻手取過衛無咎遞來的玉片,按在蘇綰內關穴上。玉片尚存餘溫,朱砂裂紋微微發亮,與黑氣產生微弱排斥。
“它順著劍進來了。”蘇綰喘著氣,聲音斷續,“那影子……不是衝你們去的。是衝碑。”
蕭雲璃抬眼。殘碑立在禁地頂端,高不過五尺,半埋於碎石之中。表麵布滿裂痕,正麵刻著一個“蕭”字,筆畫殘缺,右下角崩落一塊,露出底下暗紅色的岩芯。
她鬆開蘇綰,起身走向殘碑。腳步落下時,眉心血紋忽地一跳,像是被什麼牽引。她停頓半息,繼續前行。
掌心貼上碑麵。冰冷石質下,有極微弱的震顫,如同脈搏。破妄之眼開啟,視野中,碑體內部浮現出交錯紋路,與她眉心血紋的波動頻率完全一致。她指腹劃過“蕭”字最後一筆,裂痕深處,一道血契印記緩緩浮現,形如火焰纏繞指環。
“是蕭家先祖立的。”她低聲說。
衛無咎站在三步外,雷符在掌心旋轉,隨時準備應對異動。他盯著蕭雲璃的背影:“這碑以前不在這裡。”
“不。”她搖頭,“它一直在。隻是被陣法遮住了。”
她收回手,碑麵金光一閃即逝。她轉頭看向蘇綰:“她撐不了太久,得送回去。”
“我來。”衛無咎抱起蘇綰,動作輕緩,避免震動經脈。蘇綰昏沉中仍咬緊牙關,手指死死摳住斷劍劍柄。
蕭雲璃站在原地未動。殘碑在夜風中靜默,裂痕深處的紅光又閃了一次,比之前更暗,卻更持久。
“走。”她說,“先送她回宮。”
三人下山。衛無咎在前開路,雷符不時掃過兩側岩壁,確認無追蹤氣息。蕭雲璃斷後,心火始終凝於掌心,隨時準備應對突發。蘇綰在衛無咎臂彎中時醒時昏,每一次清醒都低聲念一句:“……魔心非外物……乃鳳血逆流之果……”
蕭雲璃聽見了。她沒有打斷。
太醫署內,幾名禦醫已被秘密召來。蕭雲璃親自以心火封住蘇綰十二經脈節點,再將玉片嵌入其膻中穴,借殘留同源氣息壓製黑氣擴散。過程持續半個時辰,她額角滲出細汗,眉心血紋明滅不定。
“能拖三天。”她對衛無咎說,“三天內,必須找到解法。”
衛無咎點頭:“那碑文,你讀到了什麼?”
“還不完整。”她望向窗外,“需要再試一次。”
回到禁地時,天未亮。殘碑孤懸崖頂,四周碎石無風自動,緩緩繞碑旋轉,形成一個極緩慢的環流。蕭雲璃走近,發現碑麵裂痕比昨夜更深,像是被某種力量從內部撐開。
她退後兩步,抬手打出一道心火,懸於碑前。火光映照下,碑體表麵浮現出斷續銘文:
“……魔心非外物……乃鳳血逆流之果……初代封之,以己魂鎮……若後裔不察,血脈自噬……”
字跡浮現片刻,又隱去。
“它在抗拒解讀。”衛無咎低聲道。
蕭雲璃閉目,鳳鳴引悄然啟動。音波從喉間滲出,頻率極低,幾乎不可聞。她將音波導向殘碑,使其與碑體內部震顫頻率同步。
碑麵金光再閃。
這一次,銘文持續更久,還多出幾句:
“……火賜永生,亦降劫難……得火者,必承其痛……蕭氏血脈,代代相殉……至真鳳現,方可解縛……”
話音未落,蘇綰在遠處忽然發出一聲悶哼。蕭雲璃立刻收聲,轉身看去——玉片正在發燙,裂紋擴大,朱砂滲出如血。
“共鳴太強。”衛無咎道,“她在替你承受反噬。”
蕭雲璃沉默片刻,取出一枚新玉片,以心火在背麵刻下鎮壓符紋,替換原玉。符成刹那,蘇綰呼吸平穩下來。
“不能再試了。”衛無咎說,“她經不起第三次衝擊。”
蕭雲璃看著殘碑:“可我需要知道,什麼叫‘血脈自噬’。”
“你已經知道了。”衛無咎聲音低沉,“昨夜那魔影,不是外邪。它是從功法殘息裡生出來的,而那功法,與你血脈同源。它能壓製你的心火,不是因為它強,是因為它認得你。”
蕭雲璃指尖微動。她想起識海中那道一閃而逝的殘影:黑焰纏手,蛇形刺青扭曲。那不是敵人,是某種更古老的東西——像是從血脈深處爬出來的影子。
她重新走向殘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