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西岸河灘，背對幽冥河水，麵前是傾斜的岩坡與荒蕪小徑。風從穀口吹來，帶著腐草與鐵鏽混合的氣息，而那座丹爐，就在前方三十步外，半掩在塌陷的土石之下。
她緩步向前，右手按在腰間劍柄。玄金袍角掃過地麵，沾上濕泥。
還未靠近，便察覺爐身有異。封泥雖完整，但邊緣已有裂痕，一絲極淡的青煙正從縫隙中滲出，飄至半空便詭異地拐了個彎，朝她眉心飛來。
她不動。
那縷煙在距她鼻尖三寸處停住，旋即化作一個微小符印，一閃而沒。
腦海頓時浮現畫麵：一間密室，燭火搖曳，一名女子跪在爐前，手中捧著一枚血色丹丸。她抬頭，麵容模糊，唯有一雙眼睛清晰——一金一赤，似有火焰流轉。
賀九瑛。
但她比現在年幼許多，發間未纏琴弦，隻插著一支斷角玉簪。她低頭吞下丹丸，喉間滾過一聲壓抑的痛哼，隨即七竅滲出血絲。可就在血滴落地前，那些血竟懸浮起來，被吸入爐底暗槽。
畫麵戛然而止。
蕭雲璃呼吸微頓。
這不是記憶，也不是幻象，更像是丹爐殘留的意誌投射。它認出了她體內的鳳凰血脈，主動傳遞了這段影像。
她蹲下身，伸手撫過爐身銘文。指尖觸到一處凹陷，正是半個鳳紋的位置。若補全另一半，便是完整的賀家嫡係信印。
這裡曾煉過不止一爐丹。
而且，最近一次開爐，不超過七日。
她站起身，正欲繞行查看爐後結構，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極輕的哢響。
像是有人踩碎了枯枝。
她沒有回頭，左手悄然滑向袖中火符，右足微移半寸，將重心壓在內側腳弓。風向未變，腳步聲也未再響起，但空氣裡多了一絲極淡的藥香——和老鼠魂魄中的氣息同源，隻是更濃了些。
“你跟了我一路。”她開口，聲音不高，卻穿透寂靜，“到現在才現身？”
無人應答。
她緩緩轉身。
月光斜照在丹爐側麵，映出一道修長人影。黑袍覆麵，手持殘鏡，左臉疤痕泛著暗紅光澤。他站在原地，右臂垂落，衣袖已被乾涸的血跡浸透大半。
“我以為你會死在門外。”她說。
夜無痕沒動，也沒說話。隻是抬起殘鏡，鏡麵朝她輕輕一晃。
鏡中映不出他的臉，卻浮現出一行燃燒的古字：爐中有她未燒儘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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