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兒靠在牆邊,呼吸微弱。蕭雲璃蹲下身,指尖搭在她腕上,脈搏細若遊絲。那截斷裂的槍杆還攥在她手裡,金光從斷口處緩緩滲出,順著她的手臂流向心口。
這光不像是外來的力量,倒像是被喚醒的東西。
蕭雲璃退後半步,不再觸碰她。她閉上眼,舌尖抵住上顎,默念一段古老音節。這不是出自任何典籍,而是她在燼墟深處一次次煉化心火時,從殘存記憶裡摳出來的咒語——喚靈訣。
低沉的聲音在密室中回蕩。
裂天槍的斷杆突然震顫起來,嗡鳴聲由弱轉強。一道虛影從槍身浮起,輪廓逐漸清晰。是個中年男子,身穿舊式戰鎧,肩上有道貫穿傷痕,眉宇間透著疲憊與決意。
蕭雲璃睜開眼,看著那張臉。
是趙無涯。
她立刻單膝點地,右手撫胸:“陛下。”
趙無涯的虛影微微晃動,目光落在昏迷的女兒身上,又轉向蕭雲璃。他的聲音沙啞,像久未開口的人強行說話:“她……還活著。”
“活著。”蕭雲璃點頭,“但丹毒已侵入心脈,再拖一時三刻,魂就會散。”
趙無涯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裡多了些東西,像是釋然,也像是托付。“我早該死在血河那一夜。可我不甘心。我把最後一縷魂魄封進槍裡,就為了等一個人來救她。”
“所以你一直守著這把槍?”
“不是守槍。”他搖頭,“是守她。”
話音落下,他抬起手,輕輕按在裂天槍斷口處。那金光猛地一亮,整杆槍離地而起,懸浮空中。斷口開始愈合,裂縫閉合如初,槍身流轉出暗紅紋路,像是血脈重新貫通。
蕭雲璃盯著那紋路。它們不斷變化,最終凝聚成一隻展翅的鳳凰,纏繞槍身一周,沉入槍心。
趙無涯的聲音越來越淡:“陛下,她是趙家最後的血脈。我沒有資格求您什麼。但我請您……護她到最後。”
“我答應你。”蕭雲璃抬頭,“隻要我還站著,就不會讓她死。”
趙無涯嘴角動了動,似想笑,卻隻溢出一絲光屑。他的身體開始消散,像風中的餘燼。最後一瞬,他看向女兒,低聲道:“玉兒……爹走了。”
光影散儘。
裂天槍緩緩落下,穩穩落入趙玉兒掌心。她的手指本能地收緊,五指扣住槍杆,雖然仍無知覺,但這一握,像是終於接住了什麼。
蕭雲璃站起身,後退一步。她知道,這把槍不再是無主之兵。它認主了,認的是趙玉兒。
通道外傳來腳步聲。
衛無咎出現在門口,臉色凝重。他看了一眼趙無涯消失的地方,又看向趙玉兒手中緊握的槍,低聲說:“剛才那股氣息……是趙將軍?”
“是他。”蕭雲璃應道。
衛無咎沒再問。他知道有些事不必說破。他走到牆邊,靠著石壁坐下,從懷中取出一枚符紙,指尖抹過邊緣,確認雷力尚存。
“外麵怎麼樣?”蕭雲璃問。
“風停了。”他說,“但血河還在冒泡,地麵有震動。祭壇雖毀,陣眼未滅。”
蕭雲璃點頭。她走到趙玉兒身邊蹲下,伸手探她額頭。溫度降了些,但皮膚下仍有黑線遊走,那是丹毒未清的跡象。
“你能清毒嗎?”衛無咎問。
“能。”她說,“但需要時間。現在動手,她撐不住。”
“那就等。”衛無咎說,“我守前路。你救人。”
蕭雲璃沒答話。她解開外袍,披在趙玉兒身上。然後盤膝坐下,掌心貼住她後背,心火緩緩注入。
熱流沿著經脈推進,一點點逼出毒素。趙玉兒的身體輕微抽搐,嘴唇發紫,冷汗直冒。蕭雲璃加大輸出,額角也開始滲汗。
一刻鐘過去。
趙玉兒喉頭動了動,發出一聲極輕的呻吟。她的眼皮顫了顫,卻沒有睜開。
蕭雲璃收回手,喘了口氣。毒素壓住了,但沒根除。她需要更完整的治療,最好是回到營地,用丹藥輔以靜養。
但她不能走。
血河未平,敵蹤未絕。她一旦離開,這裡就是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