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淩絕塵的怒喝如同冰錐鑿穿凝滯的空氣,按在斷塵劍柄上的手青筋暴起。
森寒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冰風暴,以他為中心席卷開來,問道殿內溫度驟降,靠得近的弟子們臉色發白,下意識地後退半步。
玉柱上的蟠龍浮雕似乎都蒙上了一層寒霜。
璃光被這恐怖的殺氣嚇得魂飛魄散,小小的身體抖得像狂風中的枯葉,死死攥著淩絕塵衣角的手指冰涼刺骨,寬大的鬥篷下傳來壓抑不住的、細弱的嗚咽聲。
她整個人幾乎要縮進淩絕塵背後的陰影裡。
墨雲錚臉上的玩味笑容也斂去了幾分,桃花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訝異。
他沒想到淩絕塵的反應會如此激烈,竟不惜在宗主即將駕臨的問道殿內拔劍!
他手中那柄白玉折扇依舊輕搖,扇骨尖端一點微不可察的翠芒流轉,將撲麵而來的刺骨劍氣無聲化解於無形。
他微微眯起眼,看著淩絕塵那張因憤怒和傷勢而顯得異常蒼白的臉,以及他身後那個被護得密不透風、抖得不成樣子的神秘小鬥篷,心中疑竇叢生。
氣氛緊繃如弦,一觸即發!
“夠了!”
一聲威嚴沉喝如同洪鐘大呂,驟然在殿頂炸響!
聲音中蘊含著浩瀚如海的法力,瞬間壓下了所有劍拔弩張的戾氣,將森寒的殺意驅散一空。
上首主位旁,一位須發皆白、麵容清臒的老者不知何時已然睜開了眼。
他身著樸素的道袍,目光卻如蘊日月,深邃而平靜,正是執法堂首席長老,嚴正!
嚴長老的目光如同實質,掃過劍拔弩張的兩人,尤其在淩絕塵和他身後的鬥篷身影上停頓了一瞬。
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問道殿前,宗主將至!豈容爾等放肆喧嘩,刀兵相向?成何體統!”
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股沉重的壓力,讓人心神凜然。
墨雲錚反應極快,臉上瞬間又掛起了那副招牌式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剛才的衝突從未發生。
他“唰”地一聲展開折扇,朝著嚴長老的方向微微躬身。
動作瀟灑風流:“嚴師伯教訓的是,是雲錚孟浪了。見淩師兄攜‘家眷’蒞臨,一時好奇,開了個不合時宜的玩笑,還望淩師兄海涵。”
他語帶歉意,目光卻依舊帶著探究,若有似無地瞟向淩絕塵身後。
淩絕塵按在劍柄上的手緩緩鬆開,但那緊繃的身體和冰寒的眼神卻絲毫未減。
他看也未看墨雲錚一眼,隻對著嚴長老的方向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他身後的璃光,在嚴長老那威嚴的聲音和淩絕塵殺氣的收斂下,顫抖稍稍平複,但依舊緊緊貼著他,像一隻受驚過度的小獸。
“哼!”嚴長老冷哼一聲,不再多言,重新閉目養神,但殿內那股無形的壓力並未散去。
墨雲錚自討沒趣,也不尷尬,搖著扇子,施施然地走向屬於藥王穀的位置,位於大殿左側中段,與淩絕塵的座位遙遙相對。
他坐下後,目光依舊時不時地飄向淩絕塵這邊,桃花眼中閃爍著饒有興致的光芒,顯然對那個神秘的小鬥篷興趣不減。
殿內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先前被打斷的竊竊私語徹底消失了,隻剩下無數道目光在淩絕塵、墨雲錚,以及那個被鬥篷包裹的“家眷”之間來回逡巡,充滿了各種猜測和探究。
淩絕塵麵無表情,牽著璃光冰涼的小手,走到屬於洗劍峰的位置坐下。
他將璃光安置在自己身側的蒲團上,寬大的鬥篷幾乎將她整個人罩住。
璃光蜷縮著,小小的身體緊挨著淩絕塵的腿,仿佛這樣能汲取一絲安全感。
不多時,一道清越悠揚的鐘聲響徹天樞峰頂。
殿內所有人,包括閉目的嚴長老,瞬間肅然起身。
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上首主位之上。
來人麵容清俊,看起來不過中年模樣,身著簡單的玄色道袍,沒有任何紋飾,唯有一雙眼睛,深邃如同浩瀚星海,蘊含著無窮的智慧與威嚴。
正是天劍宗當代宗主——玄元真人!
他隻是坐在那裡,並未刻意散發威壓,但整個問道殿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一股無形的、浩瀚磅礴的氣息籠罩全場,讓人心生敬畏,不敢有絲毫怠慢。
“拜見宗主!”眾人齊齊躬身行禮,聲音洪亮整齊。
玄元真人微微頷首,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在淩絕塵和他身側的鬥篷身影上略作停留,眼中並無波瀾,隨即移開。
“坐。”聲音平和,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心底。
眾人依言落座。問道殿內,落針可聞。
玄元真人沒有廢話,直接切入主題,聲音沉穩有力,如同山嶽般厚重:
“葬龍原一役,我宗弟子浴血奮戰,傷亡慘重,終將魔巢裂隙暫時封堵,擊退魔將巴圖魯。
此戰,淩絕塵師侄立下首功,斷塵劍損毀,自身亦受重創。
宗門銘記其功勳,賜‘天劍護符’一枚,宗門貢獻十萬點,並開放‘寒玉洞府’為其療傷之所。待其傷愈,另有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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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一道溫潤的白光從玄元真人身旁侍立的道童手中飛出,穩穩落在淩絕塵身前的玉案上。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通體瑩白、刻著古樸小劍紋路的玉符,散發著溫和而堅韌的守護氣息。
同時,淩絕塵感覺腰間代表身份的玉牌微微一熱,貢獻點已然到賬。
“謝宗主。”淩絕塵起身,微微躬身,聲音依舊清冷。
玄元真人目光再次掃過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查,隨即繼續道:“然,葬龍原魔氣雖暫時壓製,根源未除。
魔主赤魘蟄伏暗處,蠢蠢欲動。據各派密報,近月以來,修真界各處魔氣異動頻發,低階魔物滋生速度遠超以往,更有數處偏遠地域出現小規模魔潮,疑有高階魔將在幕後操控。”
殿內氣氛瞬間凝重起來,如同烏雲壓頂。
“魔劫將至,已非虛言!”玄元真人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驚雷炸響,帶著沉重的壓迫感。
“此非我天劍宗一門一派之劫,乃整個修真界生死存亡之危!各派已達成共識,共組‘蕩魔盟’,互通情報,協同防禦!”
“自今日起!”玄元真人目光如電,掃視全場,“天劍宗進入‘玄甲’戰備!
各峰加強防禦法陣,弟子輪值巡邏範圍擴大三倍!
所有金丹期及以上弟子,除閉關緊要關頭者,皆需領受宗門任務,或清剿魔物,或巡查四方,或收集戰略物資!懈怠者,嚴懲不貸!”
“藥王穀、器宗!”玄元真人看向墨雲錚以及器宗代表的位置,“加大療傷、驅魔、破甲類丹藥及法寶的煉製,優先供給一線!
所需材料,宗門寶庫儘數開放,亦可發布任務由弟子收集!”
“執法堂!”玄元真人目光轉向嚴長老,“監察內外,肅清奸佞!凡有勾結魔族、散布恐慌、動搖軍心者,無論身份,立斬不赦!”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冷的戰鼓,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肅殺、緊迫、壓抑的氣氛彌漫開來,衝散了之前因淩絕塵“家眷”帶來的八卦氣息。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山雨欲來的沉重壓力。
會議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玄元真人詳細部署了各項應對措施,各峰主事也彙報了情況,討論了資源調配和可能遇到的困難。
淩絕塵全程沉默,隻是偶爾在提及魔氣異動和魔物特征時,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他身側的璃光,似乎也被這嚴肅的氣氛感染,雖然依舊害怕,但不再劇烈顫抖,隻是安靜地蜷縮著,偶爾從鬥篷縫隙裡偷偷看一眼上首那位氣息浩瀚如海的宗主。
墨雲錚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態,神色凝重地聽著,偶爾與身旁的器宗代表低聲交流幾句。
隻是在目光不經意掃過淩絕塵和他身側的鬥篷時,那探究的意味依舊存在。
終於,玄元真人宣布散會。眾人起身行禮,魚貫而出。沉重的氣氛並未散去,每個人都步履匆匆,麵沉如水。
淩絕塵牽著璃光,幾乎是第一時間就離開了問道殿。他腳步很快,璃光需要小跑著才能跟上,寬大的鬥篷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他隻想儘快離開這令人窒息的地方,回到洗劍峰的孤寂中去。
然而,剛走下天樞峰的白玉廣場,一個清朗帶笑的聲音再次如同附骨之蛆般響起:
“淩師兄,留步!”
墨雲錚搖著折扇,身姿瀟灑地從後麵追了上來,臉上又掛起了那副令人牙癢的笑容。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身材高大、氣質沉穩溫和的青年。
青年穿著器宗特有的暗金色勁裝,麵容方正,眼神平和,正是墨雲錚的至交好友,器宗年輕一輩的佼佼者——蕭翊!
淩絕塵腳步一頓,沒有回頭,但周身寒氣再次彌漫開來。璃光更是嚇得立刻躲到了淩絕塵身後,小手死死抓著他的袍角。
墨雲錚仿佛沒感覺到那刺骨的寒意,幾步繞到淩絕塵麵前,折扇輕搖,目光卻精準地越過淩絕塵的肩膀。
落在璃光身上,笑容滿麵:“淩師兄,走這麼急作甚?方才在殿內是墨某失言,特意追來賠個不是。”他嘴上說著賠罪,眼神裡的探究卻更濃了。
蕭翊跟在墨雲錚身側,對著淩絕塵微微拱手,語氣溫和:“淩師兄,久仰。雲錚性子跳脫,言語若有衝撞,還請見諒。”
他的目光也帶著幾分好奇,落在淩絕塵身後那個被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縷銀發的小小身影上。
淩絕塵冷冷地看著墨雲錚,聲音冰寒刺骨:“讓開。”
“欸,師兄何必拒人千裡之外?”墨雲錚絲毫不惱,反而上前一步,手中的白玉折扇看似隨意地向前遞了遞,一股極其精純溫和、帶著草木清香的藥氣悄然彌漫開來。
試圖繞過淩絕塵,飄向璃光的方向。“我看令媛似乎受了驚嚇?墨某不才,對安神定魄略通一二,這‘清心散’……”
他話音未落,淩絕塵眼中寒光爆射!
他甚至沒有動劍,隻是並指如劍,指尖一縷凝練到極致的冰寒劍氣驟然射出,精準無比地擊在墨雲錚扇尖逸散出的那縷藥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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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一聲輕響,那縷溫和的藥氣瞬間被凍結、潰散!冰冷的劍氣餘勢不減,直逼墨雲錚麵門!
墨雲錚臉色微變,折扇猛地一收,在身前劃出一道翠綠色的光弧!
砰!
一聲悶響,冰屑四濺!墨雲錚被震得後退半步,握著折扇的手微微發麻。
他臉上的笑容終於徹底消失,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淩絕塵!你!”墨雲錚聲音沉了下去。
“再靠近一步,”淩絕塵的聲音如同萬載玄冰,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休怪我劍下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