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邑署,墨鐵把振鐸殘片遞還給他。
指尖碰到殘片時刻意頓了頓,語氣依舊冷硬,卻少了幾分敵意:“彆覺得留下就萬事大吉。”
“真敢耍花樣,照樣綁你去見柳大夫——卞邑牢房雖小,關人卻夠了。”
他掃了眼曹複的衣服,眉頭微蹙:“還有你這身,彆穿去工坊,太紮眼,工匠們愛嚼舌根。”
末了簡單說了說工坊情況,還提了幾個人名,讓他先心裡有底。
“知道了。”曹複順口蹦出普通話,剛說完就反應過來,趕緊改口用雅言憋出倆字:“不敢。”
心裡暗自吐槽:這雅言比考研英語還難,發音錯一個字,指不定就被當成細作打一頓。
墨鐵沒多問,轉身往工坊走:“到了工坊,先去雜役房領套粗麻布衣服。”
“你這身藍色衣服乾活不方便,領了先搭著,彆總穿得怪模怪樣,惹工匠們盯著看。”
雜役房在工坊西角,屋裡堆著粗麻布衣服和草鞋,牆角還摞著幾個空竹筐,沾著些乾硬的泥點。
墨鐵從堆裡翻出套合身的衣服扔給他,又指了指裡間隔間:“進去試試大小,不合身再換。”
“我在外麵等你,彆磨蹭——東院的炭灰堆得快沒人高了,等著掃呢。”
曹複接過粗麻布衣服,布料糙得硌手,邊緣還帶著沒剪齊的線頭。
他鑽進隔間,卻沒立刻換——藍色考古服領口繡著博物館的小ogo,針腳細密,是穿越過來唯一的念想。
他把考古服小心翼翼疊成方塊,壓在木櫃最底層,用一塊舊粗布蓋住,才拿起新衣服往身上套。
粗麻蹭著皮膚有點癢,卻比穿異服被人指指點點自在多了。
出來時,曹複順手扯了扯衣襟,把皺巴巴的邊角捋平——新布料雖糙,卻讓他莫名踏實。
他對著墨鐵輕輕點頭,意思再明白不過:合身。
墨鐵隻掃了眼衣服,沒多追問,眉峰微蹙著頷首:“行,先去東院乾活,彆偷懶。”
到了東院,一派熱鬨景象——
靠陶牆那邊,三個工匠坐在織機前織桑簾,桑絲穿梭飛快,每織完一層鋪層麻線,淡綠的桑簾漸漸成形,邊角齊整得很;
火塘邊,兩個工匠圍著裂開的陶工釜,往裂縫裡抹桑皮漿,漿體泛著淺褐,抹完把釜挪到炭火旁烤,蒸汽裹著桑皮味飄過來,嗆得人鼻子發酸;
還有四個工匠扛著桑苗往倉庫搬,葉子上的露水沒乾,滴在地上濕了一片,踩出深淺不一的腳印。
曹複剛站定,就有工匠偷偷打量他——換了粗布衣,沒人再議論衣服,隻是看他是墨鐵帶來的,眼神裡帶著幾分好奇。
墨鐵遞給他一把竹掃帚,竹枝有點紮手:“先把陶工釜周圍的炭灰掃乾淨,裝竹筐裡倒去西邊灰堆。”
“掃完再搬桑苗,彆偷懶——我會盯著你。”
“好。”曹複接過掃帚,蹲下身掃炭灰。
細灰沾在褲腿上拍不掉,混著汗水貼在皮膚上,澀得難受,可他心裡踏實——至少有活乾,還能偷偷學工匠的手藝。
他一邊掃,一邊偷瞄補釜的工匠:桑皮漿裡摻了細陶土,抹得又勻又厚,烤過之後釜壁硬邦邦的,倒比現代的簡易耐火材料還實用。
火塘邊的老工匠突然“咦”了聲,手裡的陶勺頓在半空——剛補好的釜壁竟裂了道細縫,蒸汽順著縫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