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動靜!”
李岩瞬間繃緊身子,指尖攥得陶燈燈芯都晃了晃。
燈光在灌木叢上投下細碎的影子,他連呼吸都放輕了,鼻尖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滑。
季良立刻勒馬,揮手示意眾人矮身躲進灌叢。
部曲們握緊長戈,目光死死鎖著聲音來處——夜色裡,馬蹄聲混著甲胄碰撞的脆響,正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很快,一道身影跌跌撞撞衝過來,正是陳武。
他的馬後腿中了箭,鮮血順著馬毛滴在地上,在月光下泛著暗紅;盔甲上沾著泥土和血汙,左臂纏的破布早被血浸透,一扯就往下掉碎布片,走路時胳膊都不敢用力甩,嘴角還沾著草屑。
“季將軍!曹公子!”
陳武翻身下馬時踉蹌了一下,曹複趕緊上前扶住他,才沒讓他摔在碎石上。
“杜太宰的人追我!我到茶山時,墨工師已帶士卒進穀,可他們分了兩路——一路在穀口放火引士卒救火,另一路繞去水門拆爐!”
“我想回來報信,沒走三裡就被盯上,後麵有十幾人,都帶了弓箭,箭杆上還塗了漆,老遠就能看見反光!”
話音剛落,遠處火光亮起,馬蹄聲越來越近,還夾著粗嘎的喊聲:“彆讓他跑了!杜太宰大人要活的,抓回去問天工城的路!”
季良臉色一沉,指了指身後窄路:“那路隻能容兩匹馬並行,最適合斷後!”
“你們倆留下,用石頭堵路,再射他們的馬腿,拖半個時辰就往穀口彙合,切記彆硬拚!”
“是!”
兩個部曲立刻翻下馬,扛著長戈往窄路跑。
沒一會兒就搬來幾塊半人高的巨石堵在路中間,還撿了些帶尖的斷枝堆在石頭旁,做了簡易的障礙。
陳武喘著氣擦汗,聲音發顫:“墨工師那邊隻帶了五十人,杜太宰的人有一百多,個個都帶了斧頭和撬棍,再晚一步,水力鍛打爐的轉輪就要被他們拆下來了!”
“彆急,我們馬上到。”
季良拍了拍他的肩,目光掃過他流血的胳膊:“你先把傷口裹緊,桑伯給我帶了草藥,到了穀口我幫你敷上。”
眾人重新上馬,李岩騎的是曹複的馬,雙手緊緊攥著韁繩,身子貼在馬背上,生怕自己掉下去。
馬蹄聲在夜色裡加快,身後很快傳來弓箭破空的“咻咻”聲,還有馬匹受驚的嘶鳴——斷後的部曲已經和追兵交上了手。
“他們暫時追不上!”
斷後的部曲在後麵喊,聲音帶著喘息:“我們引他們往反方向的山溝走,你們趕緊去穀口,彆回頭!”
季良沒回頭,隻揚聲應:“小心!實在攔不住就撤,安全第一!”
眾人往玄石穀趕,夜色裡的風裹著水汽,鼻腔裡滿是濕潤的土腥味——離穀口越來越近了,連遠處水流的“嘩啦”聲都能隱約聽見。
曹複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懷裡的工械儀隨著馬蹄輕輕磕碰,玄鐵的涼意透過粗布,讓他腦子始終保持清醒。
又走了半柱香的功夫,遠處終於傳來火光和水聲。
曹複勒馬望去:穀口的火裹著濃煙往上竄,火星子被風吹得飄出老遠;墨鐵正領著士卒往火上潑混了桑皮漿的水,桑皮漿遇火結層硬殼,能更快壓滅火焰,火星子濺在硬殼上,瞬間就滅了;而穀的另一側,十幾個黑影正往蘆葦叢跑,手裡抬著個黑漆漆的物件,看形狀像是水力鍛打爐的轉輪,轉輪邊緣還沾著陶管的碎渣。
“是杜太宰的人!去水門的!”
曹複低喝一聲,率先催馬衝過去,馬靴踢在馬腹上,濺起細小的泥點。
季良、陳武和部曲緊隨其後,長戈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剛靠近就和黑影纏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