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門簾沒掛牢,被風掀得晃了晃。
帶進來股潮濕的陶土味,還混著點桑田的腐氣,嗆得人鼻腔發澀。
楊明急衝衝跑進來,鞋跟掉了一隻,光著的腳沾著泥,踩得青磚上印出一串泥腳印,泥印裡還嵌著點細沙。
他懷裡揣的土樣袋破了,土撒了點在門檻上,堆成個小小的沙丘:“安國君!新運的陶土又摻沙了!”
手裡的土樣攥得太緊,細沙從指縫漏出來,落在地上簌簌響。
“這土塊捏著一搓就散,裡麵除了桑葉碎,還裹著根半寸長的桑枝梗——孟家桑苗用這種梗肥田,我認得,錯不了!”
楊明喘氣粗得像風箱,雙手撐著腰,褲腳滴的水珠砸在地上,暈開一個個小圓點,還混著點從陶土堆帶的紅泥。
曹複捏過土樣。
沙粒有尖有圓,尖的戳得指腹發疼,圓的滾在掌心打滑。
他湊到鼻尖聞了聞,那股腐味更濃了,突然想起穿越前拆工地假鋼筋的事——那時手裡的鏽渣紮進指縫,跟現在沙粒硌手的感覺竟有點像,都是藏在“合格”外殼下的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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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剛答應怎麼又摻沙?”
楊明的聲音帶著急怒,額角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
院外傳來流民的說話聲。
隱約聽見“桑苗”“不夠織”,風把聲音裹得碎碎的,飄進屋裡時還帶著點稻草的黴味。
曹複沒說話,後槽牙咬得腮幫子發酸——不是孟家膽大,是魯國蠶桑離了孟家,百姓冬天連蔽體布都沒有,魯公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是孟家的底氣,也是魯國的軟肋。
霧又濃了些,從窗縫鑽進來。
裹著工坊的陶灰,落在曹複的粗布衣上,像層薄雪,拍一下就簌簌往下掉。
他盯著手裡的土樣,指節泛白得幾乎透明:這趟整頓,不是跟幾個人鬥,是跟魯國幾十年的積弊鬥。
三桓的禍心盤根錯節,魯公的無奈比看到的還重。
他抬手蹭了蹭額頭。
汗混著陶灰,在眉心結成小泥點,癢得他下意識皺了皺眉。
風卷著院外的桑葉,又飄進來幾片,落在土樣上。
曹複彎腰去撿,看見桑葉背麵沾著點紅——是孟家特有的紅繩纖維,跟上次土樣裡的一模一樣,纖維上還纏著點細土。
指尖捏著桑葉,他突然豁然開朗。
後槽牙咬得更緊了,腮幫子鼓出硬邦邦的弧度:孟家不是不怕,是吃準了魯國離不得他們。
這根“桑苗繩”,攥在孟家手裡,比兵符還硬。
要斬病根,光改窯還不夠,得先把這根繩扯斷。
楊明還在一旁急促地喘氣,曹複卻沒再說話。
他把土樣放進竹筒——竹筒上刻著工家的輪紋,是去年燒窯時留的標記,蓋子有點鬆,他沒對準口,撒了點土在布防圖上,把“西翼”二字蓋了小半。
指尖在筒壁上敲了敲,節奏慢而沉,透著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勁——這局,得慢慢破,急不得。
風又起,吹得門簾“啪嗒”響。
案上的賬本被吹得翻了頁,停在記錄桑苗交易的那頁,紙邊的桑汁痕跡,在霧色裡像道凝固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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