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複伏在窯基後的桑樹下,晨露打濕了頭發。
水珠順著發梢滴在頸間,涼得他縮了縮脖子。指尖攥著片改良陶片——邊緣的輪紋硌得指腹發紅,粗布衣貼在後背,黏得像糊了層濕泥。
陶勇的身影在月光下晃著,手裡的布袋攥得死緊。
布角沾著的沙粒掉在地上,發出“沙沙”輕響。他蹲在控煙孔前,往孔裡塞沙的手有點抖——沙粒沒沾孔壁,順著改良陶片滑下來,落在青磚上積了小堆。
“這沙,塞了也白塞。”
曹複的聲音突然響起。陶勇的手猛地頓住,布袋“啪”地掉在地上,沙灑出來,混著幾粒帶雲母片的土粒——是孟家桑田特有的,月光下閃著細光。
陶勇轉身時,鞋跟磕在青磚上,趔趄了一下才站穩。
臉在月光下泛白,指尖的汗浸濕衣角,擰出小水痕:“安國君,您怎麼在這?我、我就是看看控煙孔有沒有堵……”
曹複站起身,走過去撿起沙粒,雲母片滑過指尖涼絲絲的:“看控煙孔,需要帶孟家桑田的沙?”
他頓了頓,沙粒撒在陶勇麵前:“這雲母片,我在孟雲桑田見過——季安的私鹽,藏在那片地窖裡吧?”
陶勇的膝蓋突然軟了,滑半寸後撐著青磚穩住。
指節蹭過沙粒磨得發紅:“我不知道私鹽!是季安逼我的,他要抓我兒子去私窯乾活!”
聲音發顫,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沒掉——怕不信又怕露餡,嘴唇抿得發白。
曹複後槽牙咬得發酸,掌心冒汗黏在陶片上。
心裡忍不住吐槽:“三桓安分點不好嗎?非要往槍口上撞,那就彆怪我亮手腕。”
遠處傳來腳步聲,李文提著陶燈過來。
燈芯的光晃得人影忽明忽暗,燈油晃出燈盞,滴在地上燒出小火星。看見兩人,陶燈差點脫手,慌忙接住:“安國君!您怎麼和陶勇在這?我來給新窯添燈……”
曹複的目光落在他腰間——藏著把陶刀,刀鞘用孟家細布裹著,和孟雲錦袍布料一樣,布紋裡沾著桑汁。
“添燈,需要帶陶刀?”聲音冷了些,“準備等陶勇塞完沙,劃壞改良陶片?”
李文的手往腰間縮了縮,刀柄露了點又按回去:“我、我怕遇到野獸,帶刀防身……”
話沒說完,墨鐵和石硯從流民棚跑出來。石硯手裡的長矛杆蹭在地上,刺耳的聲響驚飛了夜鳥:“安國君!孟雲帶二十個家丁,往私窯去了!”
曹複指節攥得發白,陶片捏得發燙,邊緣硌進肉裡:“季寧呢?讓他帶公室兵去私窯埋伏,彆讓孟雲跑了!”
墨鐵點頭要走,季寧的親信季青跑過來。
手裡的布包沾著血,滴在地上成小血點:“安國君!季安的親信反水了!說孟雲要天亮前炸新窯,用的是摻硝石的陶土!”
季青胳膊上有道傷口,血把布包浸成暗紅:“季寧攔孟雲去了,讓我報信,快護新窯!”
曹複掃過控煙孔的沙,突然有了主意。
蹲撿沙粒時膝蓋磕到窯基,疼得皺眉:“墨鐵,把改良陶片鋪窯基周圍,片間留半寸縫,縫裡撒沙——硝石陶土遇沙結塊,炸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