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新還舊?賭命贏麵?”刀疤李和小乞丐們聽得雲裡霧裡,眼睛瞪得溜圓。這些話聽著玄乎,但“連本帶利賺個盆滿缽滿”這句,像是一針強心劑,狠狠地紮進了他們被恐懼凍僵的心臟裡,讓那點微弱的希望火苗“噗”地一下竄了起來。刀疤李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喉結上下滾動,聲音帶著顫抖的希冀:“那…具體咋弄?漕幫那幫殺才就能信了?陸先生您可得說明白點,兄弟們心裡才有點底啊!”
如今的刀疤李對陸九章是又敬又畏,外加一絲絕境中的依賴。那手算珠入木的功夫,絕非凡俗!這小子算盤能殺人,又說中了陳記米鋪的事,句句戳心窩子,恐怕來頭不小!他看得出來,陸九章是自願攪進這渾水的,雖不知這位爺圖啥,但那毒眼線婆子已經把他當成一夥的了。這根從天而降的救命稻草,必須死死抓住,為自己,也為身後這幫跟著他討飯的苦哈哈掙條活路!跟著他,或許真能比被漕幫砍死強?
陸九章環顧破廟,供桌上厚厚的香灰被凜冽的穿堂風卷起,打著旋兒飛舞,恍惚間與他前世屏幕上那些瘋狂跳動的、令人眩暈的財務數據重疊。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算盤邊框上那模糊的“戶部清吏司”刻痕,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疲憊和寒意悄然襲來——前世,他就是在這樣冰冷跳動的數字迷宮裡,熬乾了心血,最終倒下了。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股穿越時空的頹喪狠狠壓下去,眼神重新變得銳利如刀,掃過每一張惶惑不安的臉。這柄入手沉墜、絕非尋常的算盤,看來注定要成為照透這江湖魑魅魍魎的“照妖鏡”。他不動聲色地將袖口裡那片碎裂的鉛胎假銀殘片塞進暗袋深處。
這穿越,哪裡是什麼奇遇?分明是老天爺硬塞給他的一個地獄難度的“審計項目”!想活下去?就得把前世練就的十八般“財技”,在這刀光劍影裡,耍出花樣來!
“聽著!”
陸九章霍然起身,抖落衣袍上沾染的黴灰和香塵,看著眼前這五個破衣爛衫、眼神裡交織著恐懼與一絲渺茫希望的乞丐。這,就是自己在這陌生世界臨時的“項目組”了。他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地道:“天亮前,我們得做兩件要緊事!一件都不能出錯!”
“第一,”他豎起一根手指,指尖仿佛帶著無形的鋒芒,“這五兩銀子,就是我們的‘活命錢’和‘敲門磚’。我會用它設一個‘局’,一個讓漕幫管賬的都覺得有利可圖、值得賭一把的局!具體怎麼做,”他目光警惕地掃了一眼破敗的廟門和漏風的窗戶,壓低聲音,“路上我再細說。這破廟四處漏風,難保沒有隔牆之耳。”
刀疤李等人聞言,立刻緊張地看向門窗,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家夥。
“第二,”陸九章豎起第二根手指,眼神瞬間變得異常冰冷,如同淬了寒冰的算珠,直刺人心,“摸清楚剛才那個送‘催命符’的老虔婆的底細!她來的時機、留下的記號,都太準、太刻意了!絕不是碰巧路過!”
他嘴角浮現一絲冷冽的笑意,帶著捕獵者的審視,“如果她真是漕幫派來盯梢劃線的…那正好!我們就借她這雙‘眼睛’,演一出戲給後麵的人看!拿她當魚餌,釣出藏在渾水底下的大魚!看看這‘債’背後,到底是誰在急著要命,誰在暗中撥算盤珠子!尤其要看清她傳遞消息的手法和記號,那可能是我們反過來追蹤的關鍵!”
陸九章頓了頓,目光掃過地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綠色“十兩”標記,聲音帶著洞悉的寒意:“你們以為漕幫真就缺你們欠的那點‘平安錢’?錯了!我方才盤過你們的大賬,窟窿是不小,但對掌控水道、日進鬥金的漕幫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他們這麼急吼吼,甚至動用‘蝕骨珠’這種陰毒手段,派眼線親自上門催命,隻說明一件事——”
他刻意停頓,加重語氣:“漕幫自家也遇上大麻煩了!他們急著要現錢!而且是立刻、馬上就要能到手的硬銀子!”
刀疤李和小乞丐們愣住了,這說法他們從未想過。
陸九章繼續剖析,如同在拆解一份做了假的賬本:“想想看!要不是他們自己的錢周轉不開,或是上頭有更狠的債主在逼債,何至於對你們這點塞牙縫都不夠的欠賬這麼上心?甚至用上這種殺雞嚇猴、製造恐慌的毒辣手段?他們這是在清收所有能立刻變現的‘債’,哪怕是像你們這樣難啃的骨頭!用你們的命去填他們的坑!你們,包括可能被標記的我,在他們眼裡,不過是能立刻換錢的‘肉票’罷了!抓去黑礦、賣到海外,或者拆了零碎賣黑市,總比爛在手裡強!”
“嘶——”
刀疤李聽完這番剝皮抽筋般的分析,更是倒吸一口涼氣,握著破刀刀柄的手抑製不住地劇烈哆嗦起來,刀鞘撞擊著腰帶,發出“咯咯”的輕響。他聲音發顫,帶著更深的絕望:“陸…陸先生!您這麼一說…更瘮人了!跟漕幫談判已經是在刀尖上舔血了,再去摸他們探子的底?這…這會不會是火上澆油?萬一她真是‘毒眼線’,我們一動她,漕幫立馬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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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了?”
陸九章嗤笑一聲,打斷刀疤李,目光如炬地逼視著他,也掃過每一個臉色煞白的小乞丐,“不動,我們連明天太陽都見不著!躺在這破廟裡等著被毒死、被砍死,被當成‘肉票’抓去抵債,就不算冒險了?記住!”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這叫‘死裡求活’!風險越大,活路才越寬!我們不僅要活,還要讓漕幫知道,從今往後,我們這塊‘骨頭’,不是他們想啃就能隨便啃動的!想動我們,得先掂量掂量要崩掉幾顆牙!更要讓他們明白,逼急了,兔子蹬鷹,何況我們手裡,現在有了能算清他們糊塗賬的‘算盤’!”
“轟隆——!”
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漆黑的雨幕,瞬間將破廟內照得亮如白晝,映出每個人臉上驚駭欲絕的表情。陸九章那番關於漕幫自身危機的剖析,如同在驚雷之上又澆了一桶油!緊接著,是震耳欲聾、仿佛要將天地都撕裂的滾滾雷鳴!幾乎與此同時,風雨聲中,那陣淒厲尖銳、如同鬼哭般的嗩呐聲再次穿透厚重的雨幕,從漕幫碼頭的方向傳來!
“嗚——哇——嗚——哇——”
這一次,聲音更加急促、高亢,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意,如同索命的符咒,一聲緊似一聲地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這不僅僅是召集,更像是最後的通牒!
小乞丐們嚇得牙齒打顫,抱成一團。刀疤李臉色慘白如金紙,額頭的冷汗混著雨水往下淌。這催命的號角,仿佛在冰冷地宣告:漕幫的“清收”已經開始了!他們就是待宰的羔羊!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幾乎要將人逼瘋的恐懼和刺耳的嗩呐聲中,陸九章的手指,卻極其穩定地、下意識地在算盤珠子上輕輕撥動了一下。
“嗒…”
清脆的算珠撞擊聲,在震耳欲聾的雷聲和淒厲嗩呐的間隙裡,顯得如此微弱,卻又如此清晰,如同黑暗深淵中驟然亮起的一點不屈星火。
這聲音…竟然和他前世在無數個深夜,獨自在辦公室敲擊鍵盤、核算賬目、追蹤那些隱藏在數字背後的肮臟流向時,那單調而規律的敲擊聲,節奏一模一樣!
陸九章緩緩收攏手指,將算盤緊緊握在掌心,感受著那冰涼的觸感和沉甸甸的分量,仿佛握住了自己在這陌生世界的唯一武器和錨點。
“事不宜遲,現在就走。”陸九章的聲音斬釘截鐵,打破了廟內凝固的恐懼,“趁著雨勢未歇,夜色還深,正好遮掩行蹤。”
刀疤李一個激靈,猛地抬頭:“現…現在?陸先生,這潑天大雨,路都看不清,兄弟們身上還帶傷…”
“就是要他們覺得我們不敢動的時候動。”陸九章打斷他,眼神在閃電映照下亮得駭人,“那老婆子剛走不久,漕幫的注意力或許還在她帶回去的消息上。這是我們摸清她底細、順便搞點‘本錢’的唯一空檔。”他看了一眼那個胳膊包紮著、臉色因失血和寒冷而更加蒼白的小乞丐,“堅持住,天亮前我們必須趕到下一個落腳點,就能重新上藥包紮。跟緊我,儘量找能落腳的地方走。”
他不再多言,率先走向廟門。刀疤李見狀,一咬牙,從腰間摘下那個酒氣刺鼻的葫蘆,拔開塞子,不由分說給那個受傷的小乞丐和另外兩個凍得嘴唇發紫的灌了一口劣酒驅寒,吼道:“都他媽聽見了?跟上陸先生!想活命就彆掉隊!互相攙著點!”
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入狂暴的雨幕,冰冷的雨水瞬間澆透單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和泥濘幾乎讓人寸步難行。從三更天走到五更將儘,整整兩個多時辰,他們才在暴雨和泥濘中艱難跋涉了十餘裡。陸九章在前,憑借冷靜的觀察儘量選擇地勢稍高、積水較淺的路徑,時而回頭拉一把幾乎滑倒的人。刀疤李咬著牙,一邊咒罵著鬼天氣,一邊用沒受傷的肩膀頂著一個小乞丐往前走,不時掏出葫蘆灌一口,不知是驅寒還是壯膽。破廟早已消失在身後的黑暗與呼嘯風聲中。每一步都異常艱難,體力在迅速消耗,但求生的欲望和陸九章那不容置疑的引領,讓他們在絕望的泥濘和暴雨中掙紮前行。
陸九章卻走得異常堅定,那柄算盤緊貼腰間,傳來沉甸甸的實感,仿佛是他與這個混亂世界之間唯一的錨點。他心中默算著時辰和可能的路徑,必須在黎明前趕到那處可能的藏身點…
他望向那無邊無際的、被狂風暴雨瘋狂蹂躪的黑暗,眼神深處,那點星火驟然升騰,燃燒起一種近乎瘋狂的、冰冷的、算無遺策的火焰。
這江湖…這由無數本爛賬、黑賬、血賬堆砌起來的糊塗賬…怕是要被他這雙翻慣了賬本、算儘了盈虧的手,徹底攪動起來了!而這風雲變幻的第一頁,就從這風雨飄搖的漕幫碼頭開始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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