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重疊的瞬間，陰九齡周永坤）枯槁的手指猛地一顫，仿佛被電流擊中！一段破碎的記憶碎片強行擠入腦海：冰冷的手銬，刺耳的警笛，混亂的法庭...絕望中，他發瘋般撲向保險櫃，想抓住最後一點翻盤的"證據"——那把他花重金從黑市購入、據說是古董的黃銅算盤！指尖觸及冰冷算盤的刹那...不是金屬的觸感，而是仿佛墜入無底深淵的失重感！再睜眼，已是這具衰老、劇毒纏身卻掌握著九幽盟"鬼算盤"權柄的軀殼！
那冰冷的骨珠算盤撥動的嗒嗒聲，與前世周永坤在辦公室焦躁地撚動佛珠，或是簽字筆敲擊桌麵的節奏，何其相似！
一股混雜著震驚、滔天憤怒和徹骨寒意的激流，狠狠衝撞著陸九章的理智堤壩。肩頭的毒傷在這劇烈情緒的激蕩下，仿佛被喚醒，一陣如刀割般的刺痛令他身形踉蹌，喉間泛起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他咬緊牙關，強行將湧動的血腥壓下，指尖因用力過猛幾乎嵌入掌心肉中。
"怎麼？陸先生......認得老朽這張臉？"
陰九齡——或者說，頂著周永坤靈魂的陰九齡——嘴角咧開一個極其怪異的笑容，露出稀疏發黃的牙齒。他枯瘦的手指以那標誌性的、三短一長的節奏輕輕撥弄了一顆慘白的骨珠，發出"嗒"的一聲脆響，在死寂的船艙裡格外刺耳。"還是說，認得老朽這把"閻王賬"？"他用下巴點了點那漆黑的算盤，語氣帶著一絲戲謔，仿佛在欣賞陸九章的反應。
陸九章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和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聲音冷冽如西子湖底的寒冰，每個字都像是被寒風雕刻的利刃："陰九齡？還是......該叫你周永坤？九幽盟的"鬼算盤"，果然名不虛傳。算盤珠子間彌漫著棺材鋪的陰冷，和你前世那些用空殼公司做假賬、吞噬無辜者血汗錢的勾當，如出一轍！環亞科技的窟窿，填夠了嗎？哦對了，鐵佛寺那個吃裡扒外的金算，他的賬，你是不是也順手"核銷"了？"
陰九齡周永坤）渾濁的老眼精光爆射！陸九章不僅認出了他，更直接點破了"環亞科技"這個前世的關鍵罪證，甚至提到了金算！他枯槁的麵皮劇烈抽搐了一下，那怪異的笑容扭曲得更加駭人，喉嚨裡發出夜梟般的"嗬嗬"聲："名字？代號？不過是個記賬的符號罷了。重要的是賬目！是這江湖的......"大盤子"！不聽話的冗餘，自然要及時清理，就像清理賬麵上的壞賬一樣。"他枯槁的手指猛然一揮，如枯枝般指向矮幾上那卷泛黃且布滿歲月痕跡的厚皮紙，帶著一種近乎病態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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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燈昏黃的光線勉強照亮了紙麵。
那赫然是一幅手繪的、結構森嚴的樹狀圖！圖的頂端，歪歪扭扭寫著四個大字——九重天架構！
下麵不再是簡單的收支列表，而是一個個用濃墨圈出的層級方框，層級分明，用粗細不同的權力線條連接，旁邊密密麻麻寫著蠅頭小楷，充斥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管理黑話"和"財務指標"：
最頂端方框："天樞決策層）"
旁注："陰九齡舵主）""終極損益歸屬""核心資產丙字庫秘鑰北鬥七星紋）""七月初七總交割"
第二層方框由天樞延伸）：
"天權執行層）"——旁注："柒殺組直屬武力）""成本中心人頭費、撫恤攤提）""執行力考核：滅口率≥九成五"
"天璣資源層）"——旁注："藥王幫原料供應腐心草蛇吻）""漕幫物流樞紐丙字庫出入）""鐵佛寺資金通道洗錢）""采購成本控製壓價並購）""物流效率周轉率）""資金流轉率假鈔母版運作）"
第三層方框由天權、天璣延伸）：
"玉衡業務一部）"——旁注："鐵血旗區域代理武力外包冷千絕）""營收指標地盤擴張率）""成本超支預警""待優化重組"
"開陽業務二部）"——旁注："快意堂臟活外包）""任務完成率不足六成）""人工成本性價比低""待裁員換血"
"搖光業務三部）"——旁注："虎威堂高風險高回報項目組人毒試驗）""利潤率＞五成）""執行損耗殺手折損）過高"
底層方框散點，由上層控製）：
"外圍協作點"——旁注："丐幫消息渠道已部分清理）""車馬行運輸殼）""碼頭力夫人力池）""按需采購計件付酬）"
刀疤李看得眼珠子發直，他雖然大字不識幾個，但那"柒殺組"、"藥王幫"、"丙字庫"、"鐵血旗"、"快意堂"這些字眼，以及旁邊"滅口率"、"壓價並購"、"待裁員換血"、"七月初七"這些殺氣騰騰的批注，讓他頭皮一陣陣發麻。這他娘的哪是賬本？分明是一張張吃人不吐骨頭的權力網！是把人命當耗材用的閻王架構圖！
"瞧瞧！"陰九齡周永坤）的嗓音裡夾雜著前世操弄資本的傲慢與俯視蒼生的病態狂熱，枯槁的手指如同鼓槌般敲打著那張象征著權力核心的架構圖，"這江湖，就是個混亂無序的爛攤子！想讓它高效運轉，產生源源不斷的利潤，就得有架構！有層級！有夥計課績！該"優化"的冗餘部門如快意堂），就得及時清理！該控製的成本如鐵佛寺抽水），就得狠狠壓下去！該外包的風險如臟活），就絕不能自己扛！這才是規矩！這才是......掌控之道！陸先生，你是明白人，應該懂！"
他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陸九章，仿佛在欣賞獵物最後的掙紮，又像是在炫耀——看啊，就算換了個世界，我依然在用更高級的"管理"掌控一切！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陸九章蒼白的臉和肩頭的血漬，嘴角那怪異的弧度加深，枯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白骨算盤冰冷的邊框，那材質觸感讓他想起前世辦公室的檀木桌麵：
"聽說......威遠鏢局那片廢墟，還有一群等著你"重整旗鼓"的殘兵敗將？嘖嘖，"沉沒成本"太高啦！不如......"及時止損"？老朽的"天權部"柒殺組）可以幫你"核銷"乾淨，價格公道！保證在架構圖上，不留一絲冗餘！就像處理鐵佛寺那個廢物一樣。"
"核銷"二字，他說得輕描淡寫，卻帶著前世周永坤抹平假賬、讓反對者"人間蒸發"般的冷酷。
刀疤李氣得渾身發抖，手又摸向了腰間的刀柄。這老棺材瓤子，把殺人滅口說得跟清理倉庫一樣！
陸九章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那潭死水般的深寒在翻湧。前世法庭上的一幕幕——受害者家屬絕望的哭喊、周永坤怨毒的冷笑、環亞科技案卷宗裡冰冷的數字——與眼前這張枯槁的臉、這把慘白的骨珠算盤、這張將整個江湖視為可拆分重組"公司"的架構圖交織在一起。他緩緩地、極其輕微地搖了搖頭，聲音平靜得可怕，卻蘊含著足以凍結靈魂的力量："陰賬房......哦不，周"總監"，你這套"九重天管理術"，架構圖畫得層層疊疊，把前世那套資本吃人的公司架構，在這江湖裡玩得登峰造極......可惜......"
他稍作停頓，目光冷冽如霜，掠過那張浸透權力欲的架構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微笑。
"你算漏了一樣東西。"
"哦？"陰九齡周永坤）渾濁的眼珠眯了起來，枯指停在慘白的骨珠上，帶著一絲被質疑權威的不悅，"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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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信，在這個世界，還有比他更懂"掌控"的人能指出他的漏洞。
陸九章心中冷笑：前世就是這份"準備金"思維，讓我找到了你環亞科技的致命破綻！這一世，它依然是你完美架構的克星！
"風險準備金防厄積儲）。"
陸九章的聲音清晰而堅定，如同算珠砸落在鐵盤上，發出宣告般的回響。這七個字，是他前世今生對抗周永坤陰九齡）最核心的武器！
陰九齡周永坤）臉上的怪異笑容瞬間凝固，摩挲骨珠的手指猛地收緊。船艙內的空氣仿佛降至冰點。他深陷的眼窩中，那抹瘋狂的精光劇烈閃爍，像是被這簡單的五個字狠狠刺中了要害。前世環亞科技大廈傾覆的轟然巨響，似乎又一次在他腦海深處回蕩。
"風險準備金...好，很好..."他乾澀的聲音仿佛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一種被觸逆鱗的陰冷，"陸閻王，你就抱著你這"防厄積儲"的念頭，好好看著...看著我是怎麼用這"九重天"的規矩，把這江湖的一切變數，都變成我賬本上確鑿的數字！我們...七月初七，丙字庫見真章！看看是你的準備金厚，還是我的"盤子"大！嗬嗬...哈哈..."
陰冷的笑聲中，油燈的火苗劇烈跳動，仿佛隨時都會熄滅。陰九齡周永坤）的身影在明滅的光線下愈發顯得詭異而不真實。
陸九章望著陰九齡周永坤）那逐漸被船艙黑暗吞噬的身影，眼神沉靜如古井寒潭。肩頭的劇痛和體內的毒素仿佛在這一刻都被壓下，唯有一股冰冷的決意在血脈中奔湧。
他轉身，對刀疤李使了個眼色，兩人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這艘彌漫著腐朽與瘋狂氣息的廢棄烏篷船。
西湖的夜風依舊潮濕冰冷，卻吹不散那縈繞在耳邊的、帶著"七月初七"死期的冷笑。陸九章知道，他與這位前世宿敵的再次交鋒，已將整個江湖卷入了一場以丙字庫為舞台的終極清算。風險準備金，這把前世刺穿財務迷霧的利刃，今生，必將剖開這黑產江湖的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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