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佛寺後山的夜,黑得像是潑翻的濃墨,連月牙都被厚重的雲層啃噬得隻剩一彎殘缺的銀邊。山風卷著草木腐爛的濕氣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香燭味,像砂紙般刮過陸九章的耳廓,鑽進他的鼻子——那香燭味裡混著焚燒賬冊的焦糊氣,讓他想起三天前大雄寶殿的情形。慧能癱倒在金銀堆裡,手指還死死摳著金元寶的縫隙,嘴角掛著涎水,肥肉堆裡的小眼睛翻白;澄觀大師枯瘦的手指摩挲著新規草案,指腹在"寺產清丈"四個字上劃出深深的折痕,連念珠都撚斷了三顆;還有冷千絕親衛送來的密信,蓋著猙獰黑蛇印的封蠟在燭火下泛著油光,此刻正沉甸甸壓在他心頭,像塊燒紅的烙鐵。
冷千絕那封密信此刻正貼肉揣在他懷裡,信封上凸起的黑蛇印記鱗紋清晰,蛇眼處鑲嵌的黑曜石隔著粗布衣衫,傳來一種奇怪的冰涼感。更讓他右臂經脈深處那熟悉的冰火隱痛發作的是,懷裡那半塊蛇紋玉佩的斷口處,竟和這黑蛇印產生共鳴般傳來絲絲悸動——邊緣銳利如刀的斷口蹭著心口,卻又透出玉石特有的溫潤,而陰九齡那老鬼死後都不散去的陰寒氣息,像陳年的棺木寒氣,順著指尖爬上手腕,纏得他指節發麻,仿佛正從墳墓裡伸出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臟。
他深吸一口帶著黴味的空氣,壓下翻騰的心緒,抬腳走進了眼前這個黑黢黢的山洞。洞口藤蔓交錯如網,深綠色的葉片上凝著夜露,尖刺勾住了他的袖口,留下幾道細密的劃痕。藤蔓下隻容一人彎腰通過的縫隙裡,法嚴大師拚著最後一點清醒指引方向時,聲音斷斷續續,每說一個字都牽動胸口的傷,咳出的血沫染紅了胸前的袈裟,在月光下像一朵朵破碎的紅梅。
"陸施主,這邊。"法嚴的聲音低沉沙啞,像砂紙磨過朽木。這位乾瘦的老僧顴骨高聳,眼窩深陷,露出的手腕瘦得隻剩皮包骨,幾乎把全身重量都壓在那柄沉重的烏木禪杖上。禪杖頂端的銅環隨著他的腳步叮當作響,每一步都扯動袈裟下簡單包紮的傷口,滲出的新血浸透了布條,順著禪杖滴落在地,在碎石上暈開小小的血花。袈裟下擺沾著大片深褐色的泥痕,泥漬中夾雜著幾根舍身崖特有的灰黑色蕨類植物碎屑,在洞口透進的微弱月光下,那泥痕的顏色格外刺眼,分明帶著舍身崖特有的腐土氣和一絲淡淡的、像鐵鏽般的血腥味。
洞裡一片死寂,隻有兩人踩在濕滑碎石上的細響和遠處滴水聲——那聲音規律得像寺廟的木魚,"叮咚、叮咚"敲在人心上。空氣粘稠得像是凝固的油,吸進肺裡像灌了鉛,混雜著陳年土腥、苔蘚的濕氣和一種鐵鏽混著劣質油脂的怪味。陸九章目光掃過洞壁某處,幾道新鮮的、邊緣銳利的劃痕在濕滑石壁上顯得格外紮眼:深約半寸的溝壑裡殘留著金屬摩擦的火花痕跡,像是刀斧不久前強行破開阻礙留下的印記。這痕跡透著一股熟悉的鐵血煞氣,像冷千絕刀上的殺氣,讓他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火折子"嗤"的一聲輕響,瞬間亮起,昏黃而跳動的光暈如同利刃般撕開了四周的黑暗。洞壁上怪石嶙峋,有的像齜牙咧嘴的惡鬼,有的像垂首合十的僧人,表麵布滿了滑膩的青苔,用手一摸,黏糊糊的汁液沾在指尖,散發出腐爛的腥甜。光影在怪石上跳躍,投下張牙舞爪的影子,仿佛無數扭曲的鬼影在暗中窺伺,令人不寒而栗。腳下的道路又濕又滑,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會滑倒——陸九章的左腳剛踩穩一塊圓石,右腳就打滑差點摔倒,左手下意識按在腰間的算盤上,冰涼的銅框讓他瞬間清醒。
"大師,"陸九章的聲音在狹小的洞穴空間裡回蕩,帶著微微的回音,清晰得如同算珠相互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您剛才提到,昨夜子時在舍身崖下,有所發現?"他刻意放緩了語速,目光卻像繃緊的弓弦,緊緊盯著法嚴晃動的背影。心跳微微加速,法嚴從一開始就不對勁——一個重傷的老僧,如何能在深夜獨自往返舍身崖?
走在前麵的法嚴大師身影猛地一頓,寬大的僧袖微微顫抖,像秋風中的落葉。他並沒有回頭,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像洞頂的鐘乳石,一點點往下滴著沉重的壓力。才用沙啞的聲音緩緩答道:"是的……貧僧親眼所見,九幽盟的人……穿著黑色夜行衣,蒙著麵,正在處理一具屍體。那屍體穿著寺中武僧的服飾,他們把他裝進麻袋,係上石頭,推進了暗河。"他的聲音中夾雜著壓抑的痛苦和難以言喻的疲憊,火光衝天的畫麵在他眼前閃現,二十年前沈家塢的慘叫聲穿透時光,刺得他耳膜生疼,仿佛那段記憶對他而言是燒紅的烙鐵。
"親眼看見……"陸九章重複著這三個字,目光如同一根無形的探針,精準而銳利地刺向法嚴大師袈裟下擺那片深褐色的泥痕。他注意到法嚴的草鞋鞋底沾著舍身崖的紅土,而這泥漬卻是深褐色的,明顯來自不同地方。"那敢問大師,您這衣襟上的"泥漬",顏色如此新鮮,邊緣還帶著濕潤的光澤,倒像是僅僅在一個時辰內才沾染上的。舍身崖距此足有三裡山路,您重傷在身,如何能在一個時辰內往返?不知您可否解釋一二?"他的語氣平靜,像結冰的湖麵,冰層下卻藏著洶湧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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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裡死一般寂靜,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火折子燃燒的劈啪聲在這片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火星炸開,發出細微的"劈啪",每一聲都像錘子敲在鼓膜上,被無限放大,仿佛每一聲都在敲擊著人的心弦。法嚴乾瘦的背影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凍住的枯樹,連呼吸都停滯了。他握著禪杖的手,指節因用力過猛而發白,連指甲都嵌進了掌心,留下半月形的血痕,手背的青筋像蚯蚓般扭曲蠕動,顯示出他內心的極度緊張與不安。
"陸施主好眼力……"良久,法嚴才極慢地轉過身來,動作遲緩而沉重,仿佛每一個關節都生了鏽,轉動時發出"哢噠"的脆響。他的渾濁老眼在火光的映照下,翻湧著複雜而深邃的情緒——痛苦、掙紮,還有深不見底的恐懼,皺紋裡積滿了灰,此刻卻被冷汗衝刷出兩道白痕,眼神躲閃,不敢與陸九章對視。他並沒有辯解,聲音更加乾澀,像是用沙子磨過木頭,每一個字都帶著毛刺,"舍身崖……不止是昨夜那人的埋骨地。二十年前……沈家塢那場大火,七十多口人……老弱婦孺,一個不留……他們的怨魂,也繞在那裡,從來沒散。"
"沈家塢?"陸九章心頭一震,心臟猛地一縮,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連呼吸都漏了一拍。這個名字如同一道閃電劈中了他的記憶。這名字,他在沈青囊那被燒毀的醫館裡見過——醫館的梁木還冒著青煙,賬冊殘頁上"沈家塢"三個字被血浸透,模糊不清。沈青囊臨終前指向鐵佛寺的手勢,枯瘦的手指在空氣中劃出的弧線,此刻終於有了答案!
"是……"法嚴的聲音低沉而飄忽,像是從遙遠的夢境中傳來,帶著刺骨的寒意,讓人不寒而栗。"昨夜……貧僧在崖下……不隻為確認那具屍體。貧僧……還看見了彆的東西……"他乾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洞穴深處,指尖枯瘦如柴,指節處的皮膚開裂,滲出細小的血珠。那黑暗的儘頭像一張巨大的嘴,吞噬了所有光線,隻有隱約的陰風從裡麵吹出,帶著腐臭,仿佛隱藏著無儘的秘密。"就在這密道儘頭,有東西……能證明一切!"他的聲音撞在洞壁上,被反彈回來,變成無數細碎的回音,仿佛有無數冤魂在重複這句話。
就在這時,前方隱約傳來的滴水聲引起了陸九章的注意——水珠滴落在石筍上,發出"叮咚"的輕響,節奏均勻,像是在計算著時間。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洞壁上的一片異樣景象所吸引。在昏黃的火光映照下,那濕潤的石壁表麵,竟然隱隱約約地透出幾行模糊不清的墨字。字跡是用朱砂混合墨寫的,邊緣被水浸得發毛,卻依然能看出筆鋒的淩厲,仿佛是被歲月的水漬暈染開的陳年舊賬,透著一股神秘而古老的氣息。陸九章身體前傾,幾乎貼到石壁上,鼻尖能聞到墨香混合著黴味的氣息。
他心中一緊,快步走上前去,將手中的火折子湊近那片濕漉漉的石壁,試圖看清楚那些字跡。火光在石壁上投下他晃動的影子,墨字在光影中忽明忽暗,仿佛在跳動。水珠順著石壁上凹凸不平的紋理緩緩流淌,順著字跡的筆畫蜿蜒而下,像是墨字在流淚,在火光的照射下,幾行被水浸得邊緣發虛、卻依然能夠辨認的字跡,逐漸清晰地浮現出來:
"鐵佛寺·熙泰二十年九月·丙字庫分潤:紋銀肆仟兩整。"那"肆仟兩"三個字寫得格外用力,墨跡透過石壁表層,仿佛要刻進石頭裡,筆畫間還能看到當年書寫者手腕發力時的顫抖。
緊接著是經辦人的落款:"經辦:菩提印)",印章是陰刻的蓮花紋,邊緣磨損嚴重,顯示出經常使用的痕跡。以及一行簡短的備注:"備注:沈家塢事畢,賬清。賬清"兩個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刺得陸九章眼睛生疼。
陸九章的目光在那幾行字上停留了片刻,心中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他的聲音冷得如同從冰窟裡撈出的刀子,帶著刺骨的寒意:""丙字庫分潤"……肆仟兩!好一個"事畢賬清"!"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諷刺與憤怒,猛地轉身,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火折子的光暈劇烈晃動。火光在他眼中跳躍,映出他眼底的血絲和翻湧的殺意,仿佛要將這洞壁都燒穿。
"大師!這就是您所說的證據嗎?!"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在洞穴裡炸響,回音讓每個字都變得震耳欲聾,帶著質問的意味。右手不自覺地按在腰間的算盤上,算珠被他捏得咯咯作響,"用沈家塢七十多條無辜性命換來的"分潤"?!這"菩提"印究竟是誰的?是慧能?是澄觀?還是早已圓寂的前代方丈?他又是如何參與到這樁血腥交易中的?!"陸九章的話語中充滿了對真相的渴望和對不公的憤慨,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般敲擊在在場每個人的心上,連洞頂的水珠都仿佛被震得滴落得更快了。
法嚴的身體猛然一陣劇烈晃動,雙腿一軟,若不是禪杖支撐,早已癱倒在地。禪杖與地麵碰撞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像是在為七十多條冤魂敲喪鐘。他那張乾癟瘦削的臉龐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變得蒼白如紙,皺紋裡的冷汗彙成小溪往下淌。渾濁的老眼此刻卻異常銳利,死死地盯著那幾行被水光映照得如同泣血般鮮紅的字跡,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著,顯露出他內心的極度震撼與憤怒。手中的烏木禪杖被他重重地頓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而有力的"咚"聲,仿佛在宣泄他心中的無儘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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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陀佛……罪過!這簡直是滔天的罪過!”他發出一聲悲愴至極的低吼,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地攥緊了禪杖,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連手背的青筋都暴突出來,像老樹根般扭曲。“果然……果然是他們!這賬本就是他們滅沈家滿門的鐵證!用沈家塢的無辜鮮血來填補丙字庫的巨大窟窿,然後再分贓洗白!如今竟然又換個‘菩提’的名頭,繼續在這世間吸血!”積壓在心頭二十年的憤怒、愧疚和痛苦在這一刻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渾濁的老淚終於衝破眼眶,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滾落,砸在胸前的袈裟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他的身體劇烈顫抖,禪杖在濕滑的地麵上支撐不住,發出“哐當”的歪斜聲。“貧僧苟活至今,眼睜睜看著無數慘劇發生,卻因為孤兒院裡那幾十個孩子的性命被他們牢牢攥在手裡——那些孩子的笑臉,他們喊我‘爺爺’的聲音……隻能忍氣吞聲,任由這袈裟上沾滿汙泥。”他猛地扯下袈裟一角,露出裡麵被血浸透的繃帶,“這泥,是昨夜新沾上的,是貧僧在崖下翻找那具屍體時沾染的,當時我也在尋找當年沈家遺落的鐵證!那屍體的手指縫裡……夾著半片菩提葉紋的衣角!貧僧對不起佛祖,對不起那些枉死的冤魂啊!”
“轟隆——!”
就在這時,一聲悶響毫無征兆地從密道深處傳來,仿佛有頭沉睡千年的巨獸突然蘇醒,伴隨著巨大的水聲——那聲音不是普通的水流,而是帶著旋轉力道的漩渦轟鳴,仿佛有什麼巨大的閘門被猛地衝開,渾濁的黑水裹挾著泥沙和腐木,瞬間打破了這壓抑而悲憤的氛圍。腳下的碎石開始輕微跳動,洞頂落下簌簌的灰塵,空氣裡的濕氣陡然加重,帶著一股河底淤泥的腥臭味。
陸九章心頭警鈴大作,後頸的汗毛根根倒豎,仿佛有一股寒意從心底直衝腦門!火折子的光芒突然猛烈晃動,猶如風中殘燭般搖曳不定,照出了前方拐角處洶湧衝出的渾濁水流——那水不是清澈的山泉,而是泛著墨綠色的泥漿水,水麵漂浮著腐爛的樹葉和不知名的碎骨。冰冷刺骨的水流瞬間漫過他的腳踝,帶著一股巨大的衝力,卷裹著枯枝爛葉和刺鼻的淤泥腥氣,猛然撲麵而來,令人幾乎窒息!他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左腳穩穩踩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右手按在腰間的算盤上,腎上腺素在血管裡瘋狂奔湧。
更讓人頭皮發麻、脊背生寒的是,就在那渾濁翻湧的水花中,三道鬼魅般的黑影突然破水而出!他們全身緊裹著黑色的水靠,水靠上塗抹著防水的油脂,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油膩的光澤,隻露出一雙雙冰冷無情的眼睛——那眼睛裡沒有絲毫人類的情感,隻有獵殺的冷酷。他們手裡端著造型古怪、散發著森冷氣息的勁弩,弩槽上三棱箭鏃閃爍著幽藍的寒光,箭尖滴落的毒液在水中蕩開細小的藍暈,猶如死神的鐮刀——這正是令人聞風喪膽的九幽盟殺手!陸九章甚至能聞到他們身上混合著血腥和鐵鏽的殺氣,像實質般壓在胸口。
法嚴大師看到那幽藍的箭鏃,渾濁的老眼瞬間瞪得滾圓,瞳孔劇烈收縮,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噩夢重演。他踉蹌著後退一步,禪杖“咚”地戳在地上才勉強站穩,嘴唇因恐懼而發紫:“腐骨瘴!是腐骨瘴!沈家塢當年那場大火前夜,老衲在遇害的沈家藥鋪掌櫃指甲縫裡,就發現過這毒藥的殘留——幽藍色,像極了深冬的凍冰,指甲縫裡還沾著半片被毒死的蟋蟀翅膀!沒想到今日竟又重現江湖!中者骨肉化水,三日之內無藥可救!”
“嗖!嗖!嗖!”
刺耳的破空聲瞬間撕裂了水流的轟鳴聲,快得隻留下三道殘影,猶如死神的嘲笑!三道幽藍的死亡軌跡,如毒蛇吐信般迅猛,角度刁鑽至極——一支毒箭直取陸九章的眉心,帶著穿顱的狠勁;一支射向他拿火折子的右手,要讓他陷入黑暗;最後一支,竟精準地射向他懷中那本染血的《佛塔修繕功德總錄》!目標明確,狠毒至極,既要取人性命,更要毀掉關鍵證據!陸九章甚至能感覺到箭風擦過臉頰的刺痛,死亡的陰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逼近。
千鈞一發之際!
陸九章瞳孔猛然收縮至針尖大小,心跳仿佛在這一刻驟停!0.3秒內,他完成了兩個動作:手腕猛地一抖,將手中火折子以一個刁鑽的斜角狠狠砸向第一支毒箭——不是硬碰硬,而是利用火折子的旋轉改變箭的軌跡;同時,左手托著的黃銅算盤脫手飛出,算珠在離心力作用下微微散開,形成一道細密的“珠網”,精準地撞向射向賬冊的第二支毒箭!大腦在高速運轉,他甚至計算出了每支箭的飛行速度和落點。
“噗!”火折子被毒箭貫穿,火星四濺後瞬間熄滅,密道陷入一片徹底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最後一絲光亮消失的刹那,陸九章清晰地看到毒箭偏離了眉心半寸,擦著他的發髻飛過。
“叮!”黃銅算盤精準地撞開了第二支毒箭,算珠“嘩啦啦”散落幾顆,其中一顆“啪嗒”掉在地上,在黑暗中滾動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然而,第三支射向他眉心的毒箭,已如閃電般到了眼前,箭尖的幽藍光芒映在他瞳孔裡,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了他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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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刹那——
“嗡!”一聲低沉而震耳欲聾的嗡鳴聲,仿佛從地底深處傳來的龍吟,驟然從陸九章的身上震蕩開來,瞬間彌漫在整個空間,令人心神一震!這聲音不是來自喉嚨,而是內力在經脈中高速運轉的共鳴。
“家底流水功·收支平衡域!”陸九章口中低喝一聲,聲音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與自信。隨著他的一聲令下,右臂經脈深處那冰火交織的劇痛瞬間轉化為沛然莫禦的力量——一股源自“收”字訣的雄渾凝實、如同山嶽般厚重的大力在周身流轉,另一股源自“支”字訣的陰柔綿韌、如同流水般細膩的力量與之糾纏、抵消,最終在體表三尺形成一個無形力場。這力場宛如由無數微小算珠緊密排列組成的無形氣牆,堅不可摧!經脈傳來針紮般的刺痛,但他咬牙忍住,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
那支攜帶著劇毒的箭矢,攜帶著淩厲的破空之聲,一頭撞進這無形力場之中!
“嗤——!”一聲刺耳的摩擦聲響起,毒箭仿佛陷入了粘稠的蜂蜜之中,原本強悍無匹的衝擊力在這無形力場中被層層分解——箭尖的速度從每秒30丈降至10丈,再到5丈……陰柔之力卸其勢,陽剛之力阻其行,逐漸變得微弱無力,箭杆開始劇烈震顫。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變得異常緩慢。那支幽藍毒箭,詭異地懸停在陸九章眉心前三寸之處,箭尖的寒芒幾乎要刺進皮膚,嗡嗡劇烈震顫,卻再也無法前進半分,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牢牢鎖定。陸九章甚至能看到箭杆上雕刻的細小蛇紋,以及毒液順著箭杆緩緩滴落的軌跡。
“點燈!”陸九章的聲音在黑暗中驟然響起,宛如一聲驚雷在夜空中炸響,震得人心神俱顫!他知道,冷兵器對決,光線是關鍵。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
“咻——轟!”一道刺目赤紅的流光,宛如撕裂夜幕的隕星,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從陸九章左後方洞壁那幾道新鮮劃痕處破壁而入!碎石如雨點般激射四散,煙塵彌漫中,那道紅光拖著長長的焰尾,狂猛地衝進密道之中!洞壁被撞出一個三尺寬的缺口,冷風夾雜著泥土氣息灌了進來。
那赤紅流光的本體,竟是一杆通體玄黑、纏繞著血色蛟紋的猙獰大槍——槍身的蛟紋在紅光映照下仿佛活了過來,鱗片開合間散發著冷冽的殺氣,槍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凝固的寒氣——正是冷千絕的成名武器“絕滅槍”!
槍勢如龍,迅猛無匹,帶著“破儘天下”的霸道槍意,直撲那三個剛從水中躍出的殺手!槍影重重,瞬間籠罩了殺手周身所有退路。
“九幽鼠輩,也敢在老子的地盤亮爪子?!”冷千絕的暴喝聲如驚雷般在密道中回蕩,震得整個密道嗡嗡作響,洞頂的鐘乳石都落下幾滴水珠!他的聲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仿佛要將這些殺手碎屍萬段。
為首的殺手反應極快,手腕一抖,一條烏沉精鐵鎖鏈宛如一條毒蟒從袖中猛然竄出,鎖鏈上的倒刺閃著寒光,直卷陸九章的左手手腕,意圖將他牢牢束縛,讓他無法收回力場!
然而,“絕滅槍”更快!後發先至,槍尖未到,那股慘烈霸道的槍意已如實質般鎖定殺手頭目,令他動作一滯,仿佛被無形的牆擋住。這槍意裡有沙場的血腥,有刑場的肅殺,讓殺手頭目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無法動彈。
“嗤啦!”一聲銳利的切割聲響起,赤紅槍尖精準無誤地劃過殺手頭目手腕,動作乾淨利落得如同手術刀——沒有傷筋動骨,卻將他手腕上那個鼓囊囊的毒液皮囊,齊根削落!毒囊掉進激流之中,瞬間被湍急的水流吞沒,在水麵留下一縷淡淡的藍霧,隨即消失無蹤。
“呃啊!”殺手頭目驚怒交加,發出一聲悶哼,捂著流血的手腕後退兩步,眼中滿是難以置信與憤怒的火焰——他沒想到對方槍法竟能精準到如此地步!
絕滅槍毫不留情地繼續它的殺戮之旅,槍身猛然一擺,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槍杆而非槍尖,狠狠地砸向另外兩名剛剛舉起弩箭、尚未發射的殺手胸口!冷千絕刻意留了手,要活口。
“砰!砰!”兩聲沉悶而刺耳的骨裂聲接連響起,仿佛西瓜被重錘砸裂。兩名殺手口中噴出大股鮮血,血沫中夾雜著碎裂的內臟,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地砸在堅硬的洞壁上,發出“咚!咚!”的巨響,隨後無力地滑落進冰冷的水中,激起兩道水花,水麵泛起血絲,再無聲息。
密道內的光影因激烈的打鬥而狂亂閃爍,洞壁上的人影扭曲不定,仿佛一場末日的狂歡。冷千絕那高大而冷硬的身影,宛如一座不可撼動的鐵塔,巍然矗立在破口處。他身上那玄黑色的勁裝早已被塵土和血跡覆蓋,左肩的衣料撕裂,露出猙獰的刀疤,那鷹隼般銳利的目光卻依舊精準無比,牢牢鎖定在陸九章的身上,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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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九章深吸一口氣,穩住體內翻湧的氣血,左手輕輕一招,那黃銅算盤便如聽話的靈物般“啪”的一聲飛回他的手中,散落的算珠自動歸位,發出清脆的撞擊聲。懸停在眉心的毒箭“當啷”落地,他散去力場,右臂傳來一陣脫力的酸痛。
那殺手頭目捂著鮮血淋漓的手腕,眼中滿是驚駭與不甘。他知道今日任務失敗,卻不想就此罷休,猛地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困獸般的凶光,竟不顧一切地合身撲上,左手五指曲張成爪,指甲縫裡滲出黑色的毒液,直取陸九章的心窩,誓要與他同歸於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