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無瑕身體微微繃緊,麵具下的眼眸寒光暴漲。
“好!好得很哪!”她聲音尖厲,猛地起身,雙臂一振!
慘綠色毒霧從袍袖中狂湧而出,像兩團巨大的綠雲,帶著刺鼻的腥臭,嘶嘶作響,所過之處,白玉地磚都冒出了青煙,腐蝕出密密麻麻的小坑——這毒霧怕不是連石頭都能化了!
陸九章內力奔湧,腳下一點,身形如現金流雲,像片被風吹動的青葉子,輕巧地切入毒霧空隙,疾掠而過——他年輕時追著賬房先生學過幾年“流水步”,專練在狹窄空間裡閃轉騰挪,此刻正好用上。指尖在七本賬冊扉頁一沾即走,快得像蜻蜓點水,每沾一本,指尖就染上一種顏色。
身影凝實,他站在殿中央,青衫下擺還沾著點毒霧的青煙,輕輕一抖,青煙散去。他舉起沾滿七色墨痕的右手食指,那指尖像是剛蘸了彩虹的顏色,在昏暗中格外顯眼。
“朱砂烈,鬆煙清,油煙沉!七本賬冊,墨跡氣息混雜一處,卻勾兌得分毫不差!連墨中膠泥的筋道都如出一轍——這就好比七個廚子做菜,用的卻是同一鍋高湯!”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七名麵具人僵硬的背影,“這九重天的賬,”他指向玉無瑕,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更顯銳利,“分明是出自同一間賬房,同一人之手!玉盟主,你這自導自演的大戲,唱得可還儘興?要不要我給你添段鑼鼓,再喊個‘好’?”
“你,找死!”玉無瑕暴怒,聲音像淬了冰的鋼針,震得殿內白骨都嗡嗡作響。她猛地一拍王座扶手,那白骨扶手竟應聲碎裂,粉末簌簌落下。袍袖再次翻飛,這次的毒霧不再是綠雲,而是化作無數細小的綠蛇,吐著信子,嘶嘶地朝陸九章纏去——活像她此刻恨不得將人生吞活剝的怨毒。
陸九章不退反進,左手按住腰間算盤,右手五指翻飛,隻聽“嘩啦啦”一陣脆響,黃銅算珠竟脫梁飛出!三十餘顆算珠在空中滴溜溜轉著圈,金光大盛,組成一張巴掌大小的立體陣圖——那陣圖看著像本翻開的賬冊,橫縱交錯的算珠正是賬目的“行”與“列”。陣圖猛地擴大,形成一個旋轉的旋渦,將襲來的綠蛇毒霧儘數吸扯而入,隨即“轟”的一聲,裹挾著毒霧反轟向七名麵具人!這哪是武功,分明是把查賬的“賬目勾連之法”玩成了殺人陣法!
毒霧旋渦撞上眾人,“嗤啦”幾聲裂帛響,七人衣袖儘數爆裂,露出底下精瘦的手臂。毒霧蝕得皮肉滋滋冒煙,原本光潔的小臂上,竟浮現出青黑色的刺青——九道鎖鏈死死纏繞著一個燃燒的骷髏頭,鎖鏈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債”字,骷髏的眼窩裡仿佛有幽火跳動,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這刺青像是活的,隨著他們的呼吸微微起伏,散發出一股血腥與硫磺混合的惡臭。
九幽盟核心刺青!
一名眉心刻著“七”的麵具人慘叫一聲,像被無形的手擰斷了骨頭,抱著胳膊痛苦倒地。他手中那本慘白賬冊“啪嗒”摔在地上,封皮裂開個口子,從夾層裡滑出一張折疊的票據。那票據是粗糙的麻紙,邊緣泛黃發脆,像是在哪個潮濕的角落裡壓了十年八年,折疊處還有幾道淺淺的折痕,一看就被人反複摩挲過。
陸九章一個箭步上前拾起,指尖剛觸及紙張,一股微弱卻熟悉的氣味就像長了腿似的鑽進鼻腔——先是硝石的冷冽,像冬日裡的冰碴子刮過鼻尖;接著是硫磺的刺鼻,比過年放的鞭炮還衝;最後是陳年鐵鏽混著血腥的味道,那味道濃得化不開,帶著股絕望的腐氣!這氣味……陸九章猛地一怔,仿佛瞬間被拽回鐵血旗校場:沈青囊倒在血泊裡,胸口插著毒針,身上不就是這種“腐骨瘴”的惡臭混合著軍械鐵鏽的血腥嗎?連濃度都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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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囊嘶啞的聲音像生鏽的鋸子,猛地撞入腦海,一字一句都帶著血沫:“母……母親……她把《百草毒典》塞給我……說……說丙字庫的賬……”聲音頓了頓,像是被劇痛撕裂,“腕子……腕子被毒針紮了……是‘丙字庫’的人……”那聲音裡的悲憤與不甘,像針一樣紮著陸九章的心——這孩子到死,都在惦記著母親托付的賬本!
陸九章深吸一口氣,展開票據。票據中央,一枚朱砂大印鮮紅刺目,像剛從血裡撈出來似的——那是個四方大印,邊框是雙龍戲珠紋,印文是端正的楷書:“丙字庫監”!四個字力透紙背,筆畫剛硬,帶著股官衙特有的冰冷氣息。隻是印泥邊緣有些模糊,像是蓋章時手不穩,或是印泥裡摻了沙子。
陸九章瞳孔驟縮。
他眯起眼,對著昏暗的光線仔細看,忽然發現票據右下角有個模糊的水印暗紋——那暗紋淡得像蒙著層霧,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形狀卻異常熟悉:一朵倒垂的蓮萼,花瓣邊緣有個小小的缺口,像被蟲子啃過一口——這不是洛清漪腕間那個胎記嗎?當年在清茗齋喝茶,她挽袖子倒茶時,陸九章瞥見過一眼,那缺口的位置、形狀,分毫不差!
鹽稅虧空的巨款,難道也是通過這九重天銀錢暗流被吞噬、漂白的?
幽冥殿內早已一片狼藉:七本賬冊散落一地,有的被毒霧腐蝕得隻剩半本;白玉地磚坑坑窪窪,像被狗啃過;空氣中彌漫著毒霧的腥臭和算珠的銅鏽味。玉無瑕依舊立於白骨王座前,隻是原本慵懶的姿態蕩然無存,她背挺得筆直,像柄出鞘的劍,麵具下的目光像兩道冰錐,死死釘在陸九章身上,殺意濃得幾乎要溢出來,連指尖的“天樞”玉佩都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陸九章緩緩直起身,剛才為躲毒霧,他半蹲著身子,此刻膝蓋傳來一陣酸痛。他用指尖輕輕摩挲著票據上的蓮萼暗紋,那麻紙粗糙的質感蹭得指尖有些發癢。暗紋的凹凸感很輕微,像是用極細的針一點點紮出來的,帶著種小心翼翼的溫柔——這真的是洛清漪留下的?她怎麼會和丙字庫扯上關係?
“丙字庫……”他聲音沉重,“看來,鹽稅虧空的大窟窿,也是從這兒,流進你這九重天的?”
玉無瑕依舊不答,隻是緩緩抬起右手。她的動作慢得像在數錢,蒼白的手指在昏暗中格外顯眼,指尖的蔻丹紅得像血。她指向穹頂最高處,那裡是第八、第九層雲紋徽記,隱在混沌的黑暗裡,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像兩隻蟄伏的巨獸,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陸九章,”她聲音冰冷得像殿外的寒冰,每個字都帶著霜,“你破了我的紅袖招,撕開了第一層殼,還沾上了丙字庫的泥……”她頓了頓,麵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冷笑,“眼力不錯,手段也夠狠——難怪能從戶部的死賬堆裡爬出來。”
她聲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尖利中帶著殘忍,活脫脫貓戲老鼠的伎倆:“不過,這才隻是第一重天!後麵還有八重天!八重!”她伸出八根手指,每根都白得嚇人,“一層比一層高,一層比一層險!賬目勾連如天羅地網,一個數字記錯就會萬劫不複!殺機潛伏似萬丈深淵,走一步就可能粉身碎骨!陸先生,”她故意拖長了音,“這剩下的八重天……你這把老骨頭,還查得起嗎?這條老命,還敢查下去嗎?”
陸九章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地上——麵具人手臂上的九鏈纏火骷髏刺青還在隱隱發光,那張“丙字庫監”的票據被他緊緊攥在手心,邊角已經有些發皺。最後,他的視線落回穹頂那片混沌的黑暗,第八、第九層的徽記像兩個巨大的問號,懸在頭頂。
忽然,他身上的青衫無風自動,衣袂獵獵作響,像是有股無形的力量在激蕩。腰間的黃銅算盤也跟著“嗡嗡”震鳴,算珠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在給他鼓勁——這算盤跟了他二十年,從江南查鹽稅到京城審貪腐,從未離身,此刻竟像是有了靈性。
他嘴角勾起一絲銳利弧度,那弧度裡沒有絲毫畏懼,隻有查賬時發現關鍵線索的興奮和決絕——就像當年在戶部發現“十年虧空賬”時一樣,眼睛裡閃著光。
“賬未清,天未塌。”陸九章的聲音不高,卻像驚雷般在殿內回蕩,震得白骨王座都“哢”地響了一聲。他攥緊手中的票據,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玉盟主,你的九重天……”他頓了頓,目光如炬,直視著玉無瑕,“陸某,就一層、一層,拆給你看!從賬頁拆到根基,從數字拆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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