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幫運河的渾水剛趟過去，陸九章下意識地按住懷中那半塊玄武圖騰拓片，冰涼的金屬邊緣在粗布衣衫下硌出一道淺痕，像極了魏國忠那深不見底的殺局在心頭刻下的烙印。
他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拓片上扭曲的紋路，玄武龜甲的裂紋仿佛化作無數雙窺視的眼睛，正透過衣料與肌膚的屏障，將寒意滲進血脈這寒鐵般的觸感，比雲夢澤藥田市價暴跌時的賬冊數字更令人心悸。
冰窖裡十萬兩藥材的黴味似乎還縈繞在鼻尖，那日用"互抵之法"的江湖手段硬扛價格雪崩時，算盤珠子被他捏得咯咯作響，指節泛白的觸感至今未散。而懷中那枚"魏國忠諭"令牌，邊緣打磨得再光滑，也硌得肋骨生疼，每走一步都像在提醒他：這太平不過是暴風雨前的死寂。
還沒等陸九章把算盤珠子上沾染的腐骨瘴氣餘味撥弄乾淨，總壇後山方向突然傳來三聲急促的銅鑼響那是玄武賬窟的最高級警報！他猛地頓住腳步，指節在算珠上掐出紅痕，方才稍稍鬆弛的脊背瞬間繃緊如弓。這警鈴，比漕幫水戰的廝殺聲更讓他心頭一沉，仿佛有隻冰冷的手攥住了財武宗的命脈。
財武宗核心重地玄武賬窟，出事了！這五個字像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陸九章的太陽穴。他眼前驟然閃過磁液池中懸浮的青銅算符，那些代表著數萬弟子生計的金屬星辰，此刻是否已化作墜落的隕石？
這地方，尋常弟子連方位都無從知曉，更彆說踏入半步。它深藏在財武宗總壇後山腹地，借天然洞窟修建時，陸九章親自督工三年，在入口處布下七七四十九處奇門遁甲的轉圜機關。若非持有他親手繪製的步罡圖，又在寅時三刻踏著北鬥七星步而入，隻會在洞窟外的迷陣中打轉，最終被石壁上彈出的算符暗器打成篩子。
窟內四壁刻滿《江湖稽考公約》草案，墨痕尚未全乾卻已遭汙損，暗綠色毒液順著石壁紋路蜿蜒而下，在"賬冊複核"條款處凝成毒瘤般的凸起那是"幽冥賬蠱"的毒液，接觸者會陷入"賬目幻聽"的邪祟。窟內終年彌漫著一股特殊的金屬與磁石混合的冰冷氣息，陸九章每次踏入都要打個寒噤那不是自然的陰冷，而是千百枚青銅算符通過精巧機括聯動時，金屬摩擦空氣產生的森然。
這些算符並非靜置架上，而是依靠洞窟底部一方巨大的磁液池與機關樞紐產生的浮力，在幽藍的地底光線下緩緩懸浮，高低錯落間，算符表麵的陰刻符文忽明忽滅，如同星辰運轉般通過機關齒輪驅動流轉，發出細不可聞的"嗡嗡"輕響，那是財武宗命脈搏動的聲音。
這些青銅算符，每一枚都有巴掌大小，邊緣打磨得圓潤光滑，卻在陸九章眼中重逾千斤。他曾在月光下親手為算符刻寫銘文：東邊第三排那枚刻著"江南鹽引"的算符，對應著蘇杭十二家鹽號的月流水；西北角懸著的"鐵血旗甲胄"算符，記錄著冷千絕麾下三百精銳弟子的軍械損耗；而最靠近磁液池的那枚"雲夢澤藥圃"算符，表麵還留著他前日修改藥材價格時，指尖不慎蹭掉的一點銅鏽。它們彼此之間通過機括絲線勾連，那些肉眼難辨的淡金色絲線在幽暗中閃爍，構成了財武宗龐大運營體係的"流水總簿"。
磁液池則是這一切的中樞，池底鋪設著三尺見方的特製磁石，石紋如蛛網般蔓延，能通過機關裝置汲取地底礦石的微弱能量，維持著算符陣列的運轉。而記錄著最終賬目和功績排名的核心賬冊非紙非帛，而是用隕鐵混合精銅鍛造的《財武萬流歸宗總錄》，此刻正由機關托架承托在磁液池最中央的上方，薄如蟬翼的金屬片在氣流中微微震顫，算符陣列如眾星拱月般通過機關聯動將其守護，仿佛整個財武宗的信譽都係於這片冰冷的金屬之上。
這裡，就是財武宗的心臟，銀錢流轉的樞紐，信譽評定的基石！
可此刻，這顆心臟正遭受著致命的侵襲！
陸九章、冷千絕、洛清漪三人趕到賬窟入口時，厚重的玄鐵石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內傾斜，門軸處傳來"嘎吱"的哀鳴，像是被生生撕裂的巨獸喉管。陸九章瞳孔驟縮這扇能抵禦千斤巨石撞擊的石門，此刻竟像紙糊般脆弱。
洞窟內原本如蜂鳴般有序的嗡鳴聲變得雜亂刺耳，像是有成百上千隻馬蜂被激怒，在石壁間瘋狂衝撞。更有一股刺鼻的、帶著金屬鏽蝕味的惡臭撲麵而來，那氣味與九幽盟萬毒窟的腐骨瘴氣同源，鑽進鼻腔時，陸九章猛地偏頭咳嗽，冷千絕下意識將洛清漪護在身後，絕滅槍槍尖"噌"地彈出半寸，槍纓無風自動；洛清漪則抬手掩住口鼻，指尖在袖中悄然扣住三枚寒冰符，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蝕金水！"陸九章鼻子劇烈翕動兩下，像是被那氣味燙到般猛地吸氣，臉色瞬間沉得能滴出水來此毒源自九幽盟萬毒窟秘製毒方，以陳年屍水浸泡鉛汞，佐以腐骨草汁熬製七七四十九日而成，是他在《毒經》殘卷中見過的記載！他右手不自覺摸向腰間算盤，算珠冰涼的觸感卻壓不住心頭竄起的怒火，"這幫雜碎，竟用這種陰毒玩意兒！"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下頜線繃得死緊，連帶著脖頸處青筋都微微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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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金水，並非尋常毒藥。陸九章腦中飛速閃過《毒經》記載：以陳年屍水浸泡鉛汞，佐以腐骨草汁熬製七七四十九日，成液後色如墨玉，觸之金屬即化，遇內力則加速腐蝕。他曾在三年前處理一樁鏢銀失竊案時見過其殘跡當時三十箱官銀在鏢車內化為一灘腥臭黑水，連精鋼鏢箱都蝕出蜂窩狀的孔洞。這東西江湖上早已失傳，如今竟重現於世，而且偏偏用在玄武賬窟這全是青銅算符和金屬賬冊的地方，簡直是天克！就像用烈火對付乾柴，用洪水衝垮堤壩，歹毒得令人發指！
衝進賬窟，隻見景象令人心驚肉跳。
原本井然有序、如星軌般緩緩流轉的青銅算符陣列，此刻像是被狂風卷亂的螢火蟲，在幽暗中瘋狂碰撞。"哢哢"的金屬碎裂聲此起彼伏，像是有人在用鈍刀鋸著骨頭，聽得人牙根發酸。陸九章目光掃過，心一點點往下沉：東邊那枚"江南鹽引"算符已被漆黑黏液包裹，原本光滑的表麵正滋滋冒著白煙，算符上的陰刻銘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模糊，"鹽"字最後一筆已化作一道扭曲的黑痕；西北角的"鐵血旗甲胄"算符更慘，邊緣處竟開始熔化，滴下的銅水在地上凝成醜陋的疙瘩。
磁液池也不再平靜，原本如鏡麵般的墨色池水翻湧鼓泡，像是被投入了滾燙的烙鐵，池底特製磁石的光芒明滅不定，那股維持算符懸浮的機關磁力正在急劇衰減，導致更多算符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搖搖欲墜。
而懸浮在中央的那本《財武萬流歸宗總錄》金屬冊頁，更是慘不忍睹。陸九章看得心口發緊那片隕鐵精銅鍛造的薄片上，原本如星辰般密布的精金銘文，此刻大片大片被蝕金水汙毀，化作醜陋的黑斑。
他甚至能看清"鐵血旗"三個字的最後一筆已徹底消失，隻留下一個空洞的黑窟窿。更可怕的是，上麵原本依據齒輪聯動即刻校準的各堂口、各盟友的"功績榜"排名，此刻完全逆亂！本該名列前茅的鐵血旗、雲夢澤，名字黯淡無光，排名從榜首一路跌至最末，那微弱的光芒像是風中殘燭，隨時會熄滅；而一些業績平平甚至曾有劣跡的名字，比如去年因私吞漕銀被記過的"九江分舵"，此刻卻詭異地閃爍著刺眼的紅光，如同鬼火般高居榜首，顯然是算符陣列的傳動齒輪為毒液鏽蝕，致使排名錯亂！
這簡直是顛倒黑白，混淆是非！若讓此榜流傳出去，財武宗立刻就會人心離散，信譽掃地！
"穩住算符！護住磁液池！"陸九章厲聲喝道，聲音在空曠的洞窟中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右手猛地抬起，五指成爪，隔空對著幾枚即將墜落的關鍵算符虛抓那是記錄著總壇糧草儲備的"太倉米"算符和掌管弟子月例的"薪俸"算符。指尖靈力急轉，試圖以自身真氣暫時替代衰減的磁力，穩住這兩根財武宗的"血管"。
冷千絕反應極快，絕滅槍"嗡"一聲震鳴，槍身泛起一層淡淡的烏光。他並未直接攻擊任何目標，而是雙腳微分，紮穩馬步，絕滅槍尾猛地頓地！"咚"的一聲悶響，仿佛敲在每個人的心坎上。一股磅礴的罡氣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並非毀滅性的衝擊，而是帶著一種厚重如山的鎮壓之力那是他鐵血旗的獨門心法"不動如山訣"。
罡氣過處，那些瘋狂碰撞的算符像是被無形的牆壁擋住，速度驟然減緩，有的甚至在空中微微凝滯，為陸九章爭取到了寶貴的喘息時間。冷千絕額角青筋暴起，絕滅槍的嗡鳴聲越來越急促，他知道，這些算符每多碰撞一秒，財武宗的根基就多一分動搖，他必須撐住，哪怕手臂被震得發麻，虎口滲出血絲也在所不惜。
洛清漪則身化一道白影，衣袂飄動間帶起陣陣寒氣。她沒有去管那些四散的算符，目光如炬，直撲磁液池中樞她看得明白，算符失控隻是表象，磁液池才是根本。
池水翻湧異常，池底機關樞紐的光芒明滅不定，顯然是受到了乾擾甚至破壞。她玉手輕拍腰間劍鞘，弱水劍"嗆啷"出鞘，劍身薄如蟬翼，在幽暗中泛著月華般的冷光。玉手輕揚，精純的內力透體而出，化作縷縷寒氣，如同最溫柔的綢緞，試圖滲入池底，暫時"凍結"住那股失控的機關動力，延緩其衰敗。她呼吸悠長，每一次吐納都帶著極寒之氣，劍眉微蹙，專注得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眼前的磁液池。
然而，就在洛清漪的寒氣即將接觸池麵的刹那
異變陡生！
磁液池四周的地麵上，石板悄然移動，露出暗藏的青銅溝槽，幽綠色毒液順著溝槽流淌，瞬間勾勒出一個龐大而複雜的九宮圖案！這陣法紋路與九幽盟萬毒窟的蝕骨毒陣如出一轍，圖案中央，三個原本看似普通岩石的凸起物，"哢嚓"一聲裂開，露出裡麵三個雕刻著骷髏頭的青銅小鼎！
鼎蓋衝天而起，帶著刺耳的破空聲，濃稠得化不開的墨綠色毒霧如同三條剛從地獄爬出的猙獰毒蛇，猛地從鼎中噴薄而出。毒霧在空中扭曲盤旋，瞬間交織成一張巨大的毒網，網眼處閃爍著幽綠的光點，如同毒蛇的眼睛，死死鎖定洛清漪和整個磁液池！那毒霧擴散的速度極快，所過之處，石壁上竟留下了絲絲縷縷的黑色痕跡，顯然腐蝕性極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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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毒霧極其詭異，不僅腥臭撲鼻，帶著強烈的腐蝕性，更似乎對算符上的銘文和機括結構有著特殊的破壞力。陸九章看得真切，一枚記錄著"雲夢澤藥價"的算符被毒霧輕輕掃過，算符表麵的銘文像是被強酸腐蝕般迅速模糊，瞬間變得斑駁不清，連算符本身都失去了光澤，如同死物。毒霧過處，空中那些本就受損的青銅算符哀鳴一聲，機括傳動失靈，如同廢鐵般墜落池中，激起一圈圈黑色漣漪。甚至連能見度都因毒霧濃密而大幅降低，冷千絕的罡氣撞擊毒網的悶響，聽起來竟像是隔了一層厚厚的棉絮，變得模糊不清。
"九幽盟九宮蝕骨毒陣！小心！此毒專蝕器毀賬，與萬毒窟瘴氣同源！"陸九章急聲提醒，這正是九幽盟失傳的毒賬殺陣！
洛清漪首當其衝。她雖驚不亂，弱水劍瞬間出鞘，劍光如匹練，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風。極寒劍氣與毒霧相遇，發出"嗤嗤"的聲響，墨綠色的毒霧被凍結成細小的冰晶，紛紛墜落。但她既要分心穩住磁液池，又要應對這突如其來的毒陣襲擊，額角已滲出細密的汗珠，那是內力急速消耗的征兆。她能感覺到毒霧中蘊含的歹毒力量，每一次劍勢變化，都像是在與無數隻無形的手拉扯，手臂漸漸沉重如鉛。
更要命的是，這毒陣機關極為精巧，見強攻不下，毒霧忽然一變，受溝槽內機關引導分成數股細流。它們不再直接攻擊洛清漪，而是繞過劍光，猛地撲向空中那些記錄著關鍵賬目的算符和中央的金屬總錄！陸九章看得瞳孔驟縮"太倉米"算符、"薪俸"算符、"鐵血旗功績"算符......毒霧的目標精準得可怕，全是財武宗的命脈所在！它們的目的不是傷人，而是徹底毀掉賬本，讓財武宗變成一個沒有記憶的空殼！
"想毀賬？沒門！"洛清漪清叱一聲，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猛地咬破舌尖，一股精血混著內力噴薄而出，注入弱水劍中。劍身嗡鳴，光芒大盛，極寒劍氣瞬間暴漲三倍！她竟是不顧自身安危，劍勢一轉，將弱水劍的寒氣催發到極致，試圖以大範圍冰凍之術，暫時封住所有算符和總錄，硬抗毒霧侵蝕！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這些算符記錄著數萬弟子的生計，承載著財武宗的信譽，絕不能毀在她手中！哪怕冰封之後經脈會遭受寒氣反噬，哪怕右臂可能就此廢掉，她也在所不惜。
嗤！
極寒的劍氣和陰毒的腐蝕毒霧猛烈交鋒，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大部分毒霧被成功阻擋、凍結，但有一小股極其刁鑽的毒霧，卻趁著劍氣間隙，如同毒針般射向了磁液池最核心的一塊控製符文！
若是讓這符文被毀，磁液池將徹底失控，機括樞紐暴走，整個賬窟都可能崩塌！
千鈞一發之際，洛清漪猛地一咬銀牙，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放棄了格擋，左手閃電般探出，用自己的右臂經脈，硬生生擋在了那道毒霧與控製符文之間！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毒霧撞上手臂的瞬間，一股刺骨的寒意混雜著腐蝕之力，如同無數根冰針，順著毛孔鑽進經脈，所過之處，氣血瞬間凝固。
"呃！"一聲悶哼從齒縫間擠出，洛清漪右臂袖袍瞬間被腐蝕消融，露出的皓腕肌膚上，一道墨綠色的毒痕如同有生命般迅速蔓延。那毒痕過處，原本瑩白的肌膚瞬間變得青紫，血脈被凍結成青黑色的線條，如同蛛網般爬滿整條手臂，一直延伸到肩胛。一層詭異的幽藍冰霜從傷口處開始凝結，所過之處，連衣料都變得僵硬如鐵。她能感覺到右臂的知覺正在飛速消失，仿佛整條手臂都不屬於自己，隻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撕裂般的疼痛。
寒冰毒！這九宮毒陣中，竟還暗藏了這種陰寒劇毒，專門凍結內力，侵蝕經脈！
洛清漪整條右臂瞬間失去知覺，寒氣還在不斷向肩胛和心脈蔓延，如同一條毒蛇，順著血管鑽進心臟。她臉色霎時變得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嘴唇微微顫抖，連呼吸都帶著白霧。身形搖搖欲墜，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但她依舊死死咬著牙，左手緊握弱水劍，不肯後退半步磁液池還未穩定，她不能倒下！
"清漪！"冷千絕目眥欲裂，絕滅槍發出憤怒的嗡鳴。他猛地轉身，就要不顧一切衝過去。罡氣一散，數枚失控的算符狠狠撞在他背上，打得他氣血翻湧，噴出一口鮮血。但他恍若未覺，眼中隻有洛清漪搖搖欲墜的身影這個總是冷靜自持的女子，此刻卻像一片風中殘葉，脆弱得讓人心驚。
"彆過來！陣未破！"洛清漪強忍著劇痛和寒意，聲音發顫，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她艱難地抬起左手，指向磁液池："護住九章！他能破局！"她知道冷千絕一旦離開，算符陣列將徹底崩潰，到時候不僅她白受重傷，整個賬窟都會毀於一旦。她相信陸九章，就像相信自己手中的劍那個總能在絕境中算出一線生機的男人，此刻一定能找到破局之法。說完這句話，她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軟軟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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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九章看到洛清漪為他擋毒受傷，身體軟軟倒下的瞬間，心頭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呼吸一滯。那股難以言喻的怒火如同岩漿般在胸腔裡翻湧，燒得他指尖發麻，幾乎要控製不住捏碎腰間的算盤；但同時，一股冰冷的算意又如同冰水澆頭，瞬間澆滅了衝動他知道，此刻憤怒無用，唯有最快的速度找出破綻，揪出內鬼，才能救下清漪，保住賬窟！他死死盯著洛清漪蒼白如紙的臉，看著她右臂那道迅速蔓延的幽藍毒痕，瞳孔驟然收縮，牙關緊咬，下頜線繃得像拉滿的弓弦，連帶著脖頸處的青筋都突突直跳。
他的心神以從未有過的速度瘋狂運轉，太陽穴突突跳動，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在幽藍的地底光線下泛著水光。他迅速撥動腰間黃銅算盤，算珠"劈裡啪啦"瘋狂跳躍碰撞，突然，算珠陣列呈現出詭異的跳變軌跡這正是江湖中秘傳的"流水跳碼術"！陸九章眼神一凜，內鬼竟用此術篡改賬冊痕跡！
"毒陣觸發有時機，是在清漪試圖穩定中樞之時..."陸九章眼神銳利如刀，掃過混亂的賬窟，目光在每一個驚慌失措的值守弟子臉上短暫停留有的捂著頭顫抖，有的縮在牆角發抖，還有的試圖靠近磁液池卻被算符餘波彈開。"這是預謀！內鬼知道我們會來，知道我們會先救中樞！"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顯然是心急所致。
"能用"蝕金水"精準汙毀關鍵算符，能改動功績榜排序，必然是對賬窟運轉極熟之人！"他忽然停頓，目光定格在角落裡一個正在擦拭額頭冷汗的中年弟子身上，那人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還能悄無聲息布下這九宮毒陣...內鬼，就在今日值守弟子之中，甚至可能...就在現場！"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一字一頓，聲音裡的寒意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滯了幾分。
"好！"冷千絕早已按捺不住，聽到指令的瞬間，眼中迸發出駭人的殺氣。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胸口高高鼓起，絕滅槍發出一聲震天龍吟，槍身烏光大盛，竟隱隱有龍形虛影盤旋。身形如血色閃電般突進，帶起一陣狂風，將周圍尚未散儘的毒霧吹得四散紛飛。他無視毒霧對皮膚的輕微灼痛，絕滅槍在手中挽出一朵碗口大的槍花，槍出如龍，直指左側那隻青銅毒鼎！
"破陣！"冷千絕暴喝一聲，聲音裡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這兩個字像是一道驚雷，炸響在洞窟之中，連陸九章都感覺到耳膜微微震動。
"賬冊篡改有痕跡！"陸九章猛地一拍算盤，算珠蹦跳間浮現出幾處模糊的修改印記，"用跳碼術掩蓋改動，賬頁邊緣還有未清理乾淨的蝕金水殘留！"他指尖點向功績榜，"功績榜排序異常，與算符汙毀位置高度重合，改動者必是能接觸核心算符的值守人員！"
那三隻堅固的青銅毒鼎，在冷千絕狂暴無匹的槍風之下，如同紙糊泥捏般瞬間被震得四分五裂！鼎身碎片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四散飛濺，有的撞在石壁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有的落入磁液池，激起黑色的浪花。裡麵殘存的毒液接觸到罡氣，瞬間蒸騰起墨綠色的煙霧，發出"滋滋"的聲響，而毒霧源頭則被剛猛無儔的罡氣直接蒸發、驅散，化作幾縷青煙，消散在洞窟的空氣中。
彌漫的毒霧為之一清，視線豁然開朗。原本被毒霧扭曲的光線恢複正常，能清晰看到磁液池翻湧的墨色池水，以及空中算符上殘留的蝕痕。洞窟內的嗡鳴聲也減弱了幾分，變得不再那麼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