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
龐統正在燈下,研究一卷剛從南中送來的,蠻族堪輿圖。聽聞宮中急召,他不敢怠慢,匆匆披上外袍,便趕了過去。
當他從劉禪口中,得知趙雲的死訊,以及東三郡的變故時,這位素以智計百出,不拘一格著稱的“鳳雛”,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沒有多問,也沒有推辭。
“陛下,臣,這就出發。”龐統對著劉禪深深一揖。他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但那雙總是閃爍著狡黠光芒的鳳眼中,卻多了一抹罕見的凝重。
沒有收拾行裝,沒有告彆家人。龐統走出禦書房,翻身上馬,帶著幾名親衛,趁著夜色,便朝著北方,絕塵而去。
東三郡是大漢刺向曹魏心臟的一把尖刀,這把刀,絕不能,因為,執刀人的離去,而變得,遲鈍。
……
夜,已深。
陸瑁回到中都護府時,已是一身疲憊。
關鳳還未睡,她為他溫了一壺酒,備了幾樣清淡的小菜,在書房裡靜靜地等著。
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看到陸瑁那張寫滿了倦意的臉,心中便是一緊。她起身,為他解下披風,輕聲問道:“今日在宮中,議事不順?”
陸瑁,沒有說話,隻是在桌邊坐了下來。他拿起酒杯,一飲而儘,辛辣的酒液,劃過喉嚨,卻驅不散,心頭的那股寒意。
關鳳沒有再追問,她默默地又為他斟滿了一杯。
良久,陸瑁才沙啞著開口。
“子龍,走了。”
關鳳斟酒的手猛地一顫,溫熱的酒水,灑了一些出來,在桌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她的眼圈,瞬間就紅了。那個總是,一臉溫和的笑容,會摸著她的頭叫她“鳳兒”的,白馬長槍的叔父。那個承載了她整個童年,關於“英雄”二字,所有想象的身影。
“趙叔……他……”
“是。”陸瑁,點了點頭,聲音很低。“次子趙廣,正護送著,靈柩,走水路,回成都。快了。”
關鳳背過身去,用袖子飛快地擦了擦眼睛。再轉過來時,臉上已恢複了平靜,隻是那雙明亮的眼眸,此刻卻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
“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她為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衣襟。
陸瑁看著她,點了點頭。
這一夜,成都城中,不知有多少人,徹夜未眠。
數日後,趙雲的靈柩,抵達成都。
鎮東將軍府,白幡高掛,縞素一片。前來吊唁的文武百官,絡繹不絕。整個成都,都沉浸在一種壓抑的悲傷之中。
靈堂之內,劉禪親自主祭,他望著那具冰冷的棺槨淚如雨下。
一聲壓抑著,巨大悲痛的,嘶吼從門外傳來。
“子龍!俺老張,來看你了!”
張飛一身孝服,從漢中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他那張總是寫滿狂傲與不羈的臉上,此刻隻有無儘的哀傷。他推開上前行禮的眾人,踉踉蹌蹌地衝到靈柩之前。
他沒有哭。
隻是伸出那隻滿是老繭的粗糙大手,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冰冷的棺木,仿佛想通過這種方式再感受一下自己老兄弟的溫度。
他從腰間,解下一個巨大的酒囊,拔開塞子,將清冽的酒水灑在地上。
“大哥走了,二哥也走了,現在連你都走了……”
他仰起頭,將剩下的酒,灌進自己嘴裡,酒水混著說不清的什麼東西,順著他虯結的胡須流淌下來。
“當年跟著大哥,從涿郡一路殺出來的,就剩下俺老張一個了……”
這聲近乎夢囈般的低語,讓整個靈堂,瞬間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的心中,都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
那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而現在那個時代似乎真的要落幕了。
就在這時,陸瑁扶著關鳳,從門外緩緩走了進來。他們看到了那個如同一座孤山般矗立在靈柩前的高大背影,也聽到了那聲撕心裂肺的悲鳴。
關鳳的腳步,微微一頓。她看著張飛那,不再挺拔的背影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兩人並肩走到張飛身邊。關鳳聲音哽咽,輕聲喚道:“三叔。”
陸瑁也跟著躬身行禮。“三叔。”
張飛緩緩地轉過身。他那雙通紅的環眼看到是關鳳,眼中的暴戾與哀傷才稍稍褪去了一絲,化作了長輩的溫醇。
“鳳兒……”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想去拍拍關鳳的肩膀,手抬到一半,卻又無力地垂下。他隻是點了點頭沙啞著說道:“來了就好。”
他的目光,越過關鳳,落在了陸瑁的身上。
“這天下,以後,就要靠你們了。”張飛說完這句,便轉過身去,不再言語,隻是一個人,默默地對著那具棺槨,獨飲著烈酒。
陸瑁拉著關鳳,走到靈前,鄭重地上了三炷香。
望著“漢鎮東將軍趙雲”的靈位,陸瑁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屬於那個時代的傳奇畫麵。當陽橋頭的怒吼,長阪坡的血戰。
這些正在,一個個地離去。
而新的時代,必須由他們來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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