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馬庫拉格之耀號”在奧特拉瑪的船塢中進行著緊張的維修和補給。戰艦內部逐漸恢複了往日的秩序與活力,戰爭的創傷似乎在慢慢平複。
讓卡爾·霍恩感到些許意外的是,自那次短暫的、充滿壓迫感的會麵之後,新來的五位灰騎士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他再也沒有在任何走廊、訓練場或公共區域見到過他們的銀色身影,也再也沒有感受到那如芒在背的、冰冷的監視感。
這與莫雷諾小隊時期截然不同。那時,即使灰騎士們沒有出現在視線裡,卡爾也總能隱約感覺到那雙旋轉的、毫無感情的眼睛仿佛穿透層層甲板,時刻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在他使用左臂那詭異感知能力或者情緒劇烈波動時,那種被窺視感尤為強烈。
但現在,這種令人窒息的感覺消失了。凱拉諾隊長似乎真的履行了他的承諾——僅在潛在威脅爆發時才會出手,平時則保持絕對的“觀察”距離,甚至到了近乎隱形的地步。
這種“自由”反而讓卡爾有些不適和…警惕。他寧願對方像莫雷諾那樣將敵意擺在明麵上,也不願麵對這種深不可測的、不知何時會爆發的沉默。這就像一把懸在頭頂的、不知何時會落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雖然看不見,但其存在的陰影本身就是一種壓力。
他嘗試過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延伸左臂的感知,去探尋那可能隱藏在戰艦深處的、冰冷的靈能波動,但一無所獲。要麼是對方擁有遠超他能力的屏蔽手段,要麼就是他們真的完全收斂了氣息,如同蟄伏的銀色巨獸,隻在獵物露出破綻時才會猛然撲出。
無論如何,卡爾隻能將這份疑慮壓在心底,繼續他的日常:訓練、學習、與小隊成員相處,並更加努力地向蘭斯前輩請教狙擊技巧,試圖用充實的生活來麻痹那根緊繃的神經。
然而,在灰騎士那被重重靈能屏障和物理隔絕措施保護的專屬艙室內,關於卡爾的討論,卻從未停止。
五具銀灰色的高大身影圍坐在一張簡單的合金桌旁,空氣中彌漫著冰冷的靈能輝光和壓抑的氣氛。沒有華麗的裝飾,隻有絕對的實用主義和肅穆。
為首的凱拉諾隊長沉默地聆聽著隊員們的爭論。
坐在他左側的一名灰騎士,名為加百列·斯托姆,他的聲音如同他的名字般帶著一種雷暴前的低沉與壓迫感:“吾堅持認為,莫雷諾隊長之行徑雖過於激進,但其核心擔憂絕非無的放矢!此子體內之奸奇能量,如同跗骨之蛆,日益活躍!其性質詭譎多變,絕非尋常汙染可比!放任不管,假以時日,必成心腹大患!屆時再行淨化,恐需付出十倍百倍之代價!吾等職責所在,便是防患於未然!”
他對麵,另一名氣質相對沉穩,名為以西結·守望的灰騎士緩緩開口,聲音如同堅冰摩擦:“加百列兄弟,汝之憂慮,吾等皆知。然,急躁冒進,已令吾等失去三位兄弟之信任與協作可能指莫雷諾小隊與極限戰士關係惡化)。凱拉諾隊長之策略,並非放任,乃靜觀其變。萬變之主之力量,詭詐異常,強行刺激,反而可能加速其腐化過程,或引發不可控之變異。觀察,方能窺其本質,尋其弱點。”
“以西結之言,過於保守!”另一名語氣更加尖銳激進的灰騎士,烏列爾·焚燼反駁道,“窺其本質?待吾等窺清其本質之時,恐其已成長為足以扭曲現實之恐怖存在!莫雷諾隊長正是預見到此等未來,方才行險一搏!雖功敗垂成,但其誌可嘉!吾等豈能因噎廢食,重蹈覆轍?當尋機施加壓力,迫其顯露真容,方可決斷!”
最後一名隊員,拉斐爾·靜語,他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空洞,仿佛來自遙遠之地:“烏列爾兄弟,壓力或成催化劑。吾觀測其靈魂光暈,矛盾而脆弱,如履薄冰。外力稍有不慎,便會將其徹底推入深淵。彼時,吾等需麵對之敵,恐非一墮落阿斯塔特,而是一尊…受奸奇祝福之可怕造物。靜觀,非無為,乃更高明之狩獵。待其自行失衡,露出破綻,方為最佳淨化時機。”
加百列·斯托姆冷哼一聲:“自行失衡?若其一直維持此等脆弱平衡,甚至…假意忠誠,暗中積蓄力量,又當如何?吾等難道要無限期等待下去?帝國之安危,豈能係於一念之間?”
烏列爾·焚燼附和道:“正是!聖錘修會之存在,便是為了將一切威脅扼殺於萌芽!而非等待其成長壯大!”
以西結·守望搖頭:“扼殺萌芽?汝等如何斷定此必為‘惡之萌芽’?其至今一切行為,皆以忠誠為基。其掙紮與抵抗,亦非虛假。貿然定義,豈非與萬變之主之‘妄斷’同流?”
拉斐爾·靜語幽幽道:“世間萬物,皆有其命運軌跡。吾等之職責,乃修正偏離帝皇之光之軌跡,而非…替其選擇軌跡。觀察,即是修正之前提。”
四人爭論不休,觀點鮮明地分成了兩派:加百列·斯托姆與烏列爾·焚燼主張更為積極的乾預和壓製;而以西結·守望與拉斐爾·靜語則傾向於保持距離的觀察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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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始終沉默的凱拉諾隊長。
凱拉諾隊長那旋轉的目鏡緩緩掃過每一位隊員,冰冷的聲音終於響起,一錘定音:
“諸位兄弟之諫言,皆有其理。然,此刻之局勢,已非莫雷諾時期。極限戰士之警惕與敵意,已然升起。強行乾預,代價巨大,且成功率渺茫。”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卡爾·霍恩…此子確乃異數。其體內之力,並非單純之奸奇汙染。吾亦感知到那晦澀難明之古老回響…此變數,或許超出吾等現有之認知。”
“因此,”他的語氣變得不容置疑,“吾之決定不變:維持現狀,遠距離觀察。加百列,烏列爾,收起汝等之焦躁。壓製與刺激,非當前首選。以西結,拉斐爾,加強靈能監測頻率與深度,尤其關注其情緒劇烈波動及使用左臂能力之時刻,詳細記錄任何異常數據。”
“吾等需要更多信息,而非更多敵人。在其未表現出明確墮落跡象前,其依舊是極限戰士之卡爾·霍恩,而非吾等之淨化目標。一切行動,需以聖錘修會與帝國之整體利益為重。明白否?”
“遵命,隊長!”四名灰騎士齊聲應道,儘管加百列和烏列爾的語氣中仍帶著一絲不甘,但他們絕對服從隊長的權威。
凱拉諾最後補充道:“此外,儘量避免與極限戰士發生任何形式的衝突。莫雷諾之教訓,足矣。”
銀輝之議就此暫告段落。五位灰騎士再次陷入了沉默,如同五座冰冷的銀色雕像,繼續著他們無聲的、遙遠的監視。他們的目光或許不再直接落在卡爾身上,但一張無形的、由靈能和邏輯編織的大網,已然悄然撒下,籠罩著卡爾的未來。對於卡爾而言,這看似寬鬆的環境,實則可能隱藏著更深層次的考驗與危險。枷鎖,從未真正解除,隻是換了一種更難以察覺的方式存在。
休整期的“馬庫拉格之耀號”內部,並非總是嚴肅的訓練和緊張的維修,也充斥著一些日常的瑣事和…德克蘭式的吹噓。
在機庫的一個角落,德克蘭那標誌性的大嗓門正對著幾名剛結束基礎訓練、滿臉崇拜看著他的新兵蛋子唾沫橫飛:
“…當時那情況,你們是沒看見!攝政大人,對,就是羅伯特·基裡曼原體本人!就站在那‘命運鎧甲號’的艦橋上,隔著老遠,目光就落在老子身上了!”德克蘭穿著擦得鋥亮的終結者鎧甲,叉著腰,仿佛真有其事。
“他老人家對著老子微微點了點頭!”德克蘭模仿著一個莊重的點頭動作,“那眼神,充滿了認可和…嗯…讚賞!肯定是因為老子在卡托尼亞乾得漂亮!”
新兵們聽得眼睛發直,呼吸都急促了。能見到原體,甚至得到原體的認可?這對於他們來說簡直是神話故事!
“真的嗎?德克蘭前輩!基裡曼大人真的注意到您了?”一個新兵激動地問。
“那當然!”德克蘭把胸甲拍得哐哐響,“老子這身膘…呸,老子這身功績,原體大人能看不見?”
就在這時,一個無奈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史詩”:“德克蘭!你又在這裡忽悠新兵!”
戈爾登士官走了過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上次還跟一連的人吹牛,說安格爾·泰隊長跟你拜了把子,交換了信物!結果呢?人家灰騎士壓根沒搭理你!彆在這裡散布不實信息,基裡曼大人日理萬機,要處理整個帝國的政務,哪有空特意關注你?”
德克蘭被當麵拆穿,老臉一紅,梗著脖子辯解:“那…那能一樣嗎?安格爾隊長那是…那是害羞!攝政大人說不定真的在默默關心著我們這些前線拚殺的小人物呢!”
“行了行了,”戈爾登揮揮手,驅散了那些將信將疑的新兵,“趕緊去進行下一項訓練!彆聽這家夥胡扯。”
新兵們悻悻地離開,一步三回頭地看著德克蘭,似乎還在回味那個“被原體注視”的故事。
德克蘭嘟囔著:“沒準…沒準就是真的呢…”
然而,德克蘭這近乎夢囈的嘟囔,卻某種程度上…說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