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庫拉格之耀號”的深處,第七連專屬軍械庫。
這裡的空氣永遠混合著機油、冷卻液、經年累月積攢的金屬粉塵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臭氧味道。巨大的空間內,各式各樣的武器、盔甲架、維護平台林立,如同一片鋼鐵森林。而在這片森林的中心,最為醒目、也最受敬重的,無疑是那兩尊巍然屹立的巨人——第七連所擁有的兩台“救贖者”型無畏機甲。
它們並非最新型號,古老而莊嚴的裝甲板上布滿了無法完全修複的戰痕與榮譽印記,每一道刻痕都訴說著一段跨越世紀的慘烈戰鬥與不屈忠誠。龐大的身軀沉默地矗立在專用支架上,粗壯的四肢和厚重的武器平台即便在靜止狀態下,也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它們是移動的聖壇,是活著的傳奇,是第七連乃至整個極限戰士戰團的寶貴財富與精神象征。
每周的這個時間,都是這兩台無畏機甲進行深度保養的時刻。
莉娜和艾拉絲穿著合體的技術軍士製服,戴著護目鏡,身邊擺放著各式各樣精密的工具和檢測儀器,正忙碌地穿梭於兩台鋼鐵巨人之間。
莉娜動作熟練地操作著液壓臂,升起維護平台,小心地清理著“古老榮耀”左側多管熱熔炮的炮膛,仔細檢查著每一個能量導管接口,她的眼神專注而認真,口中還低聲念叨著各項檢測數據。
艾拉絲則負責“堅毅之壁”的腿部關節維護。她靈巧地利用工具卸下部分外層裝甲板,露出內部複雜的液壓係統和神經同步線路。她的動作甚至比莉娜更加輕柔精準,靈族天生對精密機械的感知力讓她在處理這些複雜結構時得心應手。她仔細地用特製的清潔劑擦拭著每一根傳導杆,檢測著線路的完整性,綠色的眼眸中倒映著金屬的光澤。
整個維護過程安靜而高效,隻有工具與金屬碰撞的輕微聲響和儀器運行的微弱嗡鳴。
就在這時,軍械庫的厚重大門滑開。兩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正是第七連的連長卡西烏斯和他的副官。
他們似乎是來進行例行巡視,檢查連隊重要裝備的維護狀況。看到莉娜和艾拉絲正在忙碌,連長抬手示意副官停下腳步,兩人就站在不遠處,安靜地觀看著,沒有出聲打擾。
兩位技術軍士太過專注,起初並未察覺連長的到來。直到艾拉絲完成了一處複雜線路的檢測,下意識地抬頭活動一下脖頸時,才瞥見了那兩抹醒目的藍色。
她輕輕碰了碰身邊的莉娜。莉娜抬起頭,看到連長和副官,連忙停下手中的工作,和艾拉絲一起立正行禮:“連長大人!副官大人!”
“繼續你們的工作,技術軍士們。”卡西烏斯連長的聲音平和卻自帶威嚴,“我們隻是來看看。‘古老榮耀’和‘堅毅之壁’的狀態如何?”
“報告連長!”莉娜恭敬地回答,“‘古老榮耀’的武器係統保養完畢,運行狀態良好,能量傳輸效率在標準值以上。‘堅毅之壁’的腿部關節維護已完成百分之七十,液壓係統穩定,未發現異常磨損。”
連長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你們的工作一直很出色。”他的目光掃過兩台沉默的無畏機甲,眼神中充滿了敬意。
艾拉絲看著連長,又看了看身邊這兩台如同沉睡巨獸般的戰爭機器,一個壓抑已久的、強烈的好奇心終於忍不住冒了出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向前邁了一小步,聲音帶著些許緊張但清晰地問道:
“連…連長大人…抱歉打擾。我…我和莉娜每周都為‘古老榮耀’和‘堅毅之壁’進行維護…我們熟悉它們的每一處外部構造和係統參數…但是…”她頓了頓,綠色的眼眸閃爍著求知的光芒,“…我們隻知道它們代號,知道它們無比強大,是連隊的驕傲…可是…我們從未真正了解過,沉睡在裡麵的…曾經是誰?他們…有著怎樣的故事?如果您和副官大人有時間…能否…給我們講講?”
莉娜也立刻投來了同樣渴望的眼神。她們日複一日地保養著這些鋼鐵巨軀,卻對其中的靈魂知之甚少,這種好奇隨著每一次的維護而不斷累積。
副官似乎覺得艾拉絲的問題有些逾越,剛想開口,卻被卡西烏斯連長抬手阻止了。
連長看著眼前這兩位年輕的、充滿求知欲的技術軍士,她們的工作值得肯定,她們的好奇心也並非毫無意義。了解他們所維護的並非冰冷的機器,而是承載著英雄之魂的聖物,這或許能讓她們的工作更具使命感。
他沉吟了片刻,緩緩踱步到“古老榮耀”麵前,抬起手,輕輕撫過裝甲板上一道極其深刻、幾乎將裝甲撕裂的可怕爪痕,他的目光變得悠遠而深沉。
“告訴你們他們的故事,並無不可。”連長的聲音低沉下來,仿佛怕驚擾了沉睡中的英魂,“銘記英雄的犧牲與榮耀,本就是極限戰士的傳統。”
他轉向“古老榮耀”,開始了講述:
“‘古老榮耀’…這是他的代號。沉睡在其中的,是巴爾薩澤·考爾兄弟。他曾經是第七連第三小隊的隊長,一位以無可挑剔的戰術紀律和沉穩如山的氣度而聞名的士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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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一百五十年前,在一次清剿太空死靈墓穴世界的極端危險任務中,我們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頑強抵抗。數量龐大的亡靈武士和可怖的毀滅者突破了我們的側翼,直撲連隊指揮節點。”
“考爾士官和他的小隊奉命斷後。他們死守著一處狹窄的通道,麵對潮水般湧來的金屬亡靈,死戰不退。考爾士官親自操作重型爆彈槍,射擊從未間斷,槍管打到紅熱融化,他就拔出動力劍繼續劈砍!”
連長的語氣帶著深深的敬意:“他們堅守了足夠長的時間,讓主力得以重新組織防線並最終摧毀了墓穴核心。但當援軍終於打通通道時,第三小隊…僅剩三人幸存,且人人重傷。考爾士官…他失去了雙腿和右臂,胸部被高斯武器嚴重分解,生命垂危…”
莉娜和艾拉絲屏住了呼吸,仿佛能看到那慘烈的一幕。
“按照他的功績和意願,他被榮幸地接入了這架‘救贖者’無畏機甲。”連長的手掌按在冰冷的裝甲上,“自那以後,‘古老榮耀’便繼續為帝皇和原體而戰。他最著名的戰績是在‘卡迪安之門’戰役後期,曾獨自一機堅守破碎的卡迪安要塞一座關鍵炮塔長達四十八小時,用他的衝鋒炮和熱熔炮摧毀了無數混沌坦克與惡魔引擎,直至帝國援軍抵達!他的戰鬥意誌,就如同他的代號一樣,是連隊最古老的榮耀之一。”
莉娜和艾拉絲眼中已經充滿了震撼與崇拜。她們再次看向“古老榮耀”時,感覺已然不同,那冰冷的鋼鐵仿佛被注入了滾燙的英雄之魂。
接著,連長走到了“堅毅之壁”麵前。這台無畏機甲的裝甲板上布滿了更多的爆炸衝擊痕跡和能量武器灼燒的疤痕。
“而‘堅毅之壁’…”連長的聲音更加沉重了幾分,“裡麵沉睡的是俄瑞斯忒斯·馬克西姆兄弟。他曾經是第七連的突擊士官,一位…嗯…”連長似乎思考了一下措辭,“…一位如同德克蘭一般勇猛、甚至更加狂野不羈的戰士。但他將所有的狂熱都奉獻給了帝皇,對異形和異端有著徹骨的仇恨。”
副官在一旁補充了一句,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據記載,馬克西姆兄弟在成為無畏之前,曾因追擊一夥黑暗靈族海盜,未經許可擅自駕駛雷鷹炮艇衝進了對方母艦的機庫,差點導致自己和小隊全軍覆沒…但也確實重創了那艘敵艦。”
卡西烏斯連長點了點頭:“是的,他的勇猛無可挑剔,但有時缺乏…必要的謹慎。他的結局,也與此有關。”
“大約八十年前,在一次鎮壓獸人aaagh!的戰役中,我們遭遇了一個異常龐大的獸人戰爭頭目及其精銳衛隊。馬克西姆兄弟當時還是突擊隊長,他無視了側翼包抄的命令,帶著他的小隊直插獸人軍陣的核心,目標直指那個戰爭頭目。”
“他們成功了。馬克西姆兄弟親手用鏈鋸劍砍下了那個巨大綠皮的頭顱。但勝利的代價是慘重的…他的小隊幾乎全部戰死,他自己也被那個戰爭頭目臨死前的重擊以及周圍綠皮精英的瘋狂圍攻打得支離破碎…當我們找到他時,他幾乎隻剩下上半身和一口氣…”
連長的敘述讓空氣都變得凝重起來。
“鑒於他斬首敵方首領的巨大功績,以及他那永不熄滅的戰鬥之魂,他被接入了‘堅毅之壁’。”連長繼續說道,“成為無畏後,他那狂暴的攻擊性得到了最好的發揮平台。他最令人銘記的時刻是在帕拉迪諾星球,為了掩護一支被圍困的星界軍步兵團撤退,‘堅毅之壁’獨自發起反衝鋒,頂著密集的炮火,如同真正的壁壘般擋住了敵人主力整整六個小時!他的裝甲在那場戰鬥中幾乎被完全摧毀,但其內核和其中的英魂卻奇跡般地存續了下來。‘堅毅之壁’,名副其實。”
故事講完了,軍械庫內陷入了一片寂靜。莉娜和艾拉絲久久無言,完全沉浸在那波瀾壯闊、充滿犧牲與榮耀的史詩之中。她們現在終於明白,為何每次靠近這兩台無畏機甲時,總會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莊嚴與沉重。她們保養的,是曆史,是英靈,是活著的豐碑!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金屬摩擦聲,突然從“堅毅之壁”的內部傳了出來!
聲音非常輕,但在寂靜的軍械庫裡卻顯得格外突兀!
緊接著,從那台無畏機甲頭盔部位的音頻傳感器網格中,竟然傳出了一聲更加微弱、沙啞、仿佛跨越了無儘時空長河、耗儘了所有力氣的低語:
“…為了…帝皇…!”
聲音戛然而止,仿佛從未出現過。
但在場的四個人——卡西烏斯連長、副官、莉娜和艾拉絲——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兩位技術軍士瞬間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巨大,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她們維護了這麼久,從未聽過任何一絲從內部傳來的聲音!那沉睡的英魂…竟然蘇醒了片刻?!
連卡西烏斯連長和他的副官也愣住了,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愕然與肅穆。無畏機甲中的兄弟長期處於靜滯沉睡中,極少與外界的刺激產生互動,更不用說發出如此清晰的、具有明確意義的語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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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官下意識地看向連長,低聲道:“大人…這…”
連長抬起手,示意他噤聲。他緩緩走到“堅毅之壁”麵前,將手鄭重地按在它的裝甲上,如同在安撫一位老戰友。他的表情無比莊重。
良久,他才轉過身,看向震驚不已的莉娜和艾拉絲,聲音低沉而有力:
“你們聽到了嗎?技術軍士們。”
兩人用力地點點頭,心臟還在劇烈地跳動。
“這就是無畏機甲。”連長的目光掃過兩台鋼鐵巨軀,“他們的肉體或許早已消亡,他們的感官局限於冰冷的金屬囚籠,他們長期沉浸在過去的戰鬥回憶與靜滯的黑暗之中…但他們的意誌!他們對帝皇與原體的忠誠!他們守護人類的神聖誓言!從未磨滅!也永不磨滅!”
他的聲音在巨大的軍械庫中回蕩:“每一次啟動,每一次戰鬥,對於他們而言都是一次新的折磨與燃燒。但他們從未拒絕征召,從未畏懼戰鬥!他們是我們最可敬的兄弟,是活著的傳奇,是帝國永不陷落的堡壘!”
連長看著莉娜和艾拉絲:“現在,你們是否更加理解,你們所負責的,是何等神聖的職責?你們維護的不僅僅是武器,而是承載這些偉大靈魂的最終載體,是讓他們得以繼續履行誓言、奉獻一切的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