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對著通訊器道歉：“十分抱歉，卡西烏斯連長！德克蘭他剛才被亞空間風暴震壞了腦子，胡言亂語！請您無視他！”
通訊器那頭傳來卡西烏斯連長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管好你的人，戈爾登副官，儘快安全返回。”
通訊戛然而止。
德克蘭揉著被戈爾登按疼的臉，哭喪著臉嘟囔：“我就是問問嘛…至於說讓我進無畏嘛…”
戈爾登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再敢在正式通訊裡沒大沒小，下次我就不是推開你，而是直接執行連長的‘建議’，幫你提前適應無畏機甲的生活！”
德克蘭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吭聲了。卡爾無奈地搖了搖頭，連德拉克勒斯那白色的頭盔似乎都微微轉動，投來一絲“活該”的眼神。
“德克蘭，根據你的資曆，你目前還沒有資格進入無畏機甲”，盧娜作為技術軍士，自然知道無畏機甲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安置在裡麵。
小小的插曲過後，休息室恢複了安靜。但關於噬人鯊、關於灰稅紅稅的討論，以及卡西烏斯連長那“親切”的關懷，都讓眾人對即將回歸的第一連生活，有了更豐富的…期待。
“鋼鐵決心號”調整航向，引擎全開，堅定地駛向遙遠的奧特拉瑪。歸途雖遠，但家的方向，已然明確。
等確定了正確的航向，“鋼鐵決心號”如同一位歸心似箭的旅人，將引擎的輸出功率提升至安全範圍內的極限，堅定不移地朝著奧特拉瑪的方向駛去。帝國之拳的艦船以其無與倫比的可靠性和堅固性著稱，即使在經曆了亞空間風暴的顛簸和與噬人鯊的緊張對峙後，依舊穩定地航行在光怪陸離的虛境之中。
然而，帝國的疆域，尤其是這些偏遠星域，從不缺乏危險與死亡的警示。
在一次例行的傳感器掃描後，警報聲再次響起，但並非遭遇敵情，而是探測到了大規模的空間殘骸。
戰艦謹慎地靠近。主屏幕上顯示出的景象令人觸目驚心——那是數十艘民用船隻的殘骸，如同被無形巨手捏碎的玩具，散落在冰冷的虛空之中。這些船隻型號雜亂，大多經過非法改裝，船體上噴塗著花哨而廉價的圖案，此刻卻隻剩下扭曲的金屬骨架和破裂的船殼。
“識彆殘骸型號…多為‘星狐’級、‘陰影行者’級輕型貨船…普遍經過非標準改裝…無官方注冊信號…推測為走私船隊。”傳感器官冷靜地彙報著。
“掃描生命跡象。”托倫連長命令道。
“無任何生命信號…能量反應微弱…殘骸內部檢測到大量…非自然高溫熔毀痕跡及…物理撕裂傷損。”
卡爾凝視著屏幕上的慘狀，眉頭緊鎖。那些船隻的破損方式極其詭異，不像是被武器擊毀，更像是從內部被某種狂暴的力量生生撕開。許多船殼上有著巨大的、不規則的破口，邊緣呈現出被巨力拉扯和高溫灼燒的混合痕跡。
“他們…也遭遇了亞空間風暴？”戈爾登副官沉聲道。
“很可能。”托倫連長麵色凝重，“看這些損傷…他們的蓋勒立場恐怕在風暴中失效了。然後…”他沒有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著什麼。
卡爾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而肯定：“是恐虐的惡魔。看這些痕跡…撕裂、砍劈、純粹的物理性破壞和高溫…這是血神麾下惡魔的典型手法。它們被亞空間的裂隙吸引而來，登上了這些失去保護的船隻，將裡麵的船員…吞噬殆儘。”
他的話語讓休息室內的溫度仿佛都下降了幾分。想象著那些走私者在絕望中被嗜血的惡魔追獵、撕碎的場景，即便是身經百戰的阿斯塔特，也能感受到那股冰冷的殘忍。
德克蘭看著屏幕，咂了咂嘴：“嘖…一群倒黴蛋。不過乾走私的，也沒幾個好東西。”他的話語依舊粗魯，但眼神中也少有的帶上了一絲凝重。直麵混沌的恐怖，總是能讓人收起幾分輕慢。
盧娜的目光則從屏幕上的殘骸，緩緩移到了德克蘭的身上。她的眉頭微蹙，似乎想起了什麼極其重要且令人不安的事情。
恐虐…
這個詞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她記憶深處一個被暫時擱置的盒子。
那是在他們剛剛結束卡迪亞之門戰役，在馬庫拉格修整時，德克蘭給她講述自己的夢境。
她回憶起德克蘭所說的，“…一個…全是血和火的地方…巨大的骨頭王座…上麵好像坐著個影子…遠處…有個特彆高大的家夥…好像被釘著好多釘子…一直在吼…叫得我腦仁疼…”
當時戰事剛歇，所有人都很疲憊，盧娜隻當他是戰鬥壓力過大做了噩夢，加上德克蘭很快就恢複了平時大大咧咧的樣子，她便沒有深究，隻是將數據存檔備查。
但現在，結合眼前恐虐惡魔的殘暴手法，以及德克蘭夢中那“黃銅王座”和“被釘著釘子、不斷嘶吼的高大身影”的描述…
盧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那恐怕不是簡單的噩夢！
那極有可能是亞空間能量，特彆是恐虐領域的力量，對德克蘭精神產生的某種…侵蝕或低語！雖然德克蘭本人看似毫無察覺，依舊忠誠勇猛，但誰能保證這不是混沌埋下的種子？在未來的某個關鍵時刻，這粒種子會不會發芽，將他拖入深淵？就如同卡爾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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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德克蘭，他正指著屏幕上一艘被攔腰斬斷的走私船殘骸，大聲評論著那惡魔的力量有多大。看著他毫無心機的側臉，盧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掙紮。
作為技術軍士，作為戰友，她有責任將任何潛在的威脅上報。尤其是這種可能涉及混沌腐蝕的情況，必須引起高度重視。戈爾登副官現在是第一連副官，有權並且有責任處理此事。
但是…
她看向戈爾登，他正與托倫連長低聲交換著關於殘骸處理的意見。如果她上報了，戈爾登副官會怎麼做？按照標準流程，德克蘭很可能被立即隔離，接受嚴苛的靈能和心理審查，甚至可能被送上審判庭的法庭！無論結果如何，這對德克蘭的聲譽、對他的心靈都將是一次巨大的打擊。他們是一個小隊的兄弟，一起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她親眼見證過德克蘭為了掩護戰友是如何奮不顧身…
真的要因為一個無法證實的噩夢，就毀掉他嗎？
或許…那真的隻是一個噩夢？德克蘭神經大條，靈能天賦幾乎為零，被恐虐盯上的可能性有多大？也許隻是壓力過大產生的幻覺？
兩種念頭在她腦中激烈交戰。理性與職責告訴她必須上報，情感與信任卻讓她猶豫不決。
她的異常沉默引起了卡爾的注意。卡爾走到她身邊，低聲問道：“盧娜，怎麼了？你看起來有心事。”
盧娜抬起頭，看著卡爾那雙冷靜而關切的藍色眼睛。她張了張嘴，幾乎就要將心中的疑慮和盤托出。卡爾是他們的小隊士官，也是德克蘭最好的朋友之一，他有權知道，或許他能給出更好的建議。
但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告訴卡爾，和告訴戈爾登副官有什麼區彆嗎？最終卡爾很可能還是需要上報。而且，讓卡爾背負這個秘密，替他做出是否上報的決定，這對他同樣是一種負擔。
“…沒什麼。”盧娜最終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隻是看到這些殘骸…有些不適。”
卡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顯然沒有完全相信她的說辭，但他沒有追問，隻是拍了拍她的肩甲：“都過去了。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盧娜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她將目光重新投向舷窗外那逐漸被拋在身後的殘骸帶，內心卻如同那片空域一樣，布滿了冰冷的碎片和無聲的掙紮。
她決定…暫時隱瞞。她會更加密切地觀察德克蘭，記錄他的任何異常，或許會私下尋找一些非正式的、可靠的途徑進行谘詢。但在獲得確鑿證據或出現明確跡象之前，她不會輕易將這個可能毀掉兄弟的“噩夢”公之於眾。
這是她的抉擇，基於理性分析後的風險控製，也基於對戰友那份沉甸甸的、不容玷汙的信任。
然而，她並不知道，亞空間的低語，從來不會因為個體的沉默而消失。那顆潛在的種子，已然埋下，隻待合適的土壤與時機。
“鋼鐵決心號”繼續航行，將死亡的殘骸與無聲的秘密，一同留在了身後的黑暗深空。前方的歸途，似乎光明，卻又暗流潛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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