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對準基因圖譜的瞬間，陳默感覺自己的意識被猛地抽離。那不是身體的移動，而是整個存在被從現實撕開，像程序被強製終止後拖入調試界麵。他的視野炸成一片銀白，耳邊響起密集的電流聲，仿佛有無數根數據線同時刺入大腦。
他站在了鏡界之中。
腳下沒有地麵，頭頂也無天空。四周漂浮著數不清的眼球，大小不一，顏色各異，有的布滿血絲，有的乾枯萎縮，還有的瞳孔裂開，滲出暗紅液體。它們靜止時如死物，一旦察覺到他的注視，便緩緩轉動，將視線集中在他身上。
中央那隻巨眼開始睜開。
它比其他眼球大上百倍，表麵覆蓋著細密的機械紋路，像是由齒輪與電路拚接而成。瞳孔深處，畫麵逐一浮現——蘇紅袖跪在廢墟中，龍鱗從脊背瘋狂生長，貫穿她的胸膛；趙鐵山的石軀崩解成沙，最後一縷氣息消散前，他抬起手，指向某個方向；林焱和林淼相擁而立，火焰與寒氣在體內逆衝，皮膚寸寸剝落，露出底下金屬骨架；王虎的藤蔓纏住李梅的脖子，她張嘴想說什麼，卻隻吐出一串代碼……
每一幕都真實得令人窒息。
“序列0需要完整的靈魂鏈。”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平靜、理性，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你若想進化，就必須獻祭他們。這是規則，也是代價。”
陳默喉嚨發緊。這些不是幻象，是推演，是他內心最深的恐懼被具象化。他知道不能回應，一旦開口，就等於承認這套邏輯成立。可那些畫麵仍在繼續，不斷疊加新的死亡場景，壓向他的意識。
他咬破舌尖。
劇痛像一道閃電劈進混沌。血腥味在口中彌漫開來，那一刹那，他找回了自己的坐標。程序員的本能自動啟動——這不是對話現場，是係統測試環境。眼前的一切都是變量，包括他自己。
他抬起還在滴血的手指，在虛空中劃出一行字：restart_syste
血珠懸浮不動，排列成代碼形狀。就在最後一個字符成型的瞬間，中央巨眼的影像出現了微小的延遲。畫麵卡頓了一下，像是程序遭遇了異常輸入。
機會隻有這一瞬。
他不再壓製體內的血月共鳴，反而順著那股脈動去追溯源頭。以往他總以為力量來自外界血月，但現在他意識到，真正的核心藏在自己體內——那個隨心跳搏動的血色齒輪，才是“血月共鳴”的運行基底。
他嘗試用“鏡返”的機製反向解析它。
就像調試一段失控的代碼，他將注意力集中在齒輪的運轉頻率上，尋找漏洞、注入指令。生命值開始急速下降，鼻腔湧出血流，但他沒有停。每一次消耗，都換來一絲對係統的反向控製權。
眼球矩陣忽然震動。
那些漂浮的眼球開始閉合，像是檢測到了異常訪問。唯有中央巨眼依舊睜開，紋路更加清晰，內部機械結構緩緩旋轉，如同一台巨型服務器正在重新校準。
三道血門在陳默身後浮現，呈半圓包圍之勢。左側門上浮現出祭壇圖案，中央是燃燒的心臟；中間門刻著鎖鏈與齒輪，象征臣服與秩序；右側門則是一片空白，隨後顯出“deete”字樣，邊緣泛著腐爛般的黑斑。
“你隻能選一個。”聲音再次響起，比之前多了幾分凝重，“拒絕選擇，即判定為失敗。”
陳默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尖還在滲血，那行血字已經模糊，但殘跡仍在。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這不是選擇題。
這是篩選器。
係統預設了三條路徑，無論走哪一條，結果都是被收編、被利用、被消除不確定性。真正的危險不在門外，而在接受提問本身。
他笑了。
作為程序員，他太熟悉這種陷阱。當所有選項都導向同一結局時，破解方式從來不是選哪個，而是——拒絕執行該邏輯。
他沒有轉身麵對任何一扇門。
而是麵向整個矩陣，用儘最後力氣，在空中寫下最後一行字：
ifapatse,thencreateneone.
話音落下，他主動引爆了體內的血月齒輪。
不是為了攻擊，也不是為了防禦，而是以自毀式過載觸發“鏡返”的極限反饋。這個能力本是用來抵消代價的，現在他反過來用它衝擊係統本身——用生命值為燃料，強行製造一次規則外的操作。
鏡界劇烈震蕩。
中央巨眼猛然收縮，瞳孔扭曲變形，仿佛遭遇了無法識彆的病毒入侵。周圍的懸浮眼球接連爆裂，液體濺射卻未落地，全被卷入一股無形漩渦。三道血門發出尖銳鳴響，表麵出現裂痕，隨即化作碎光消散。
而在那短暫的空白裡，陳默的意識並未崩潰。
他感覺自己正在下墜，穿過層層斷裂的數據層，墜向更深的黑暗。那裡沒有光，也沒有聲音，隻有一座由無數齒輪堆砌而成的巨大石門，靜靜矗立在虛無中央。
門縫中透出一絲極細微的紅光。
他知道，那是血月的真實投影，也是係統底層的唯一出口。
他的右眼徹底變了。血色脈絡爬滿整張臉，銀白色齒輪紋已融入皮膚，形成某種複雜的嵌合結構。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輕微的金屬摩擦聲，像是體內有零件在持續運轉。
但他還清醒。
意識像一根繃到極限的線，隨時會斷，卻仍未鬆開。
遠處，那座齒輪石門微微震顫了一下。門框邊緣浮現出一行極小的文字，像是古老日誌的殘留記錄：01】
【狀態：非標準響應】
【評估更新：不可控變量】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眨眼之間，黑暗深處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
緊接著，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不再是之前的機械合成音，而是帶著某種疲憊的真實質感：
“你終於來了。”
陳默沒有回答。
他隻是抬起手，指尖對準那道門縫，掌心浮現出一道微弱的藍色數據鏈投影——和他在商場中看到的一模一樣，但這次，它不再一閃即逝。
它穩定地亮著，像是一段尚未執行的程序，正等待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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