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手機還躺在五寶枕頭邊,屏幕已經黑了。蘇瑤坐了一夜,眼睛乾澀,但沒睡。她把電腦合上,起身時膝蓋發僵,低頭看了眼還擺在桌上的帆布包——裡麵五隻玩偶少了一隻,昨晚那筆訂單的發貨單已經打印出來,地址清清楚楚:厲氏集團大廈28樓。
她沒動那張紙,隻是把針線盒推到角落,又把剩下的四隻玩偶收進櫃子。
門縫底下有東西。
她察覺到時,腳已經邁過去了。一張白色硬殼紙袋卡在門縫,邊緣露出一角淡灰色布料。她彎腰抽出來,袋子沒封口,輕得很。低頭一看,裡麵疊著五套衣服,大小不一,最上麵那件是成年尺碼,袖口繡著一個小小的「」字。
她手指一頓。
沒拆第二層包裝,直接拎著袋子進了廚房。瓷磚地涼,她把袋子放在灶台上,拿剪刀從底部劃開。
布料攤開,親子裝的樣式一目了然。圖案簡潔,顏色溫和,針腳細密。她一眼就看出這不是地攤貨,更不是隨便哪家快遞能送上門的東西。尤其是尺寸——她自己的那件,肩線、衣長、袖口,分毫不差;五寶的每一套,從大寶到五寶,連胖瘦都算準了。
她盯著那個「」字,半秒都沒多看。
轉身拉開抽屜,取出裁衣剪,哢嚓一聲,從領口剪下去。
布料撕裂的聲音驚動了屋裡。大寶第一個跑進來,光著腳踩在地磚上:“媽媽?”
她沒抬頭,繼續剪:“這件衣服不能穿。”
“為什麼?”二寶也跟進來,扒著灶台邊緣往上看,“新衣服!”
“不是我們的。”她把剪開的布料鋪平,“送衣服的人不知道我們是誰,也不認識你們。穿陌生人的東西,等於讓彆人插手我們的生活。”
三寶蹲下來,手指蹭了蹭一塊淺灰布角:“可……它好軟。”
“軟也沒用。”她抬眼,“我們要的東西,得自己做出來。”
四寶拉著她的衣角:“媽媽,是不是……爸爸送的?”
她動作停了一瞬。
蹲下,平視四個站著的孩子,五寶還在床上沒醒:“送東西的人,不是爸爸。爸爸不會偷偷把衣服塞進門縫,也不會隻寄個空包裹就走。真正的爸爸,是陪你們吃飯、講故事、生病時守在床邊的人。”
她把五塊布料重新疊好,按大小分開:“這些布,我們自己用。不浪費,也不欠人情。”
“怎麼做?”大寶問。
“做新的玩偶。”她拿起一塊成人尺碼的衣身,“比原來的更大,更結實。你們想不想做?”
“想!”五寶不知什麼時候爬到了門口,小臉睡得紅撲撲的,“我要發光熊!”
她笑了下,把最大那塊布推到桌中央:“那開工。大寶設計樣子,二寶挑線,三寶剪邊角,四寶檢查縫口,五寶——”
“畫笑臉!”五寶搶著說。
她點頭,從針線盒裡取出熒光黃線:“這次,我們不隻做一隻,要做五隻新的。舊的玩偶太小了,撐不住你們的夢。”
大寶立刻翻出蠟筆,在紙上畫輪廓。二寶跳上椅子,從線團裡翻出那卷發亮的線。三寶拿過剪刀,照著紙樣開始剪布。四寶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盯著每一道接縫。五寶趴在桌邊,手心裡攥著半截蠟筆,對著布片比劃。
她沒參與設計,隻在旁邊剪裁主料。剪到那件成人衣服的袖子時,她頓了頓,把繡著「」字的那一小塊剪下來,單獨放在一邊。
“媽媽,這個丟掉嗎?”四寶問。
“不。”她把那塊布折了兩下,“縫到玩偶背後,當暗記。隻有我們知道它從哪來,但不靠它活著。”
五寶抬頭:“那它是壞的嗎?”
“不是。”她輕聲說,“隻是提醒我們,彆把彆人的給予,當成自己的力量。”
中午前,第一隻玩偶成型了。比原來的更大,胸口用熒光線縫了個星星,背後悄悄綴上了那塊「」字布片。五寶搶著抱在懷裡,轉圈:“亮!亮!”
她沒笑,隻是把剩下的布料分好,繼續縫第二隻。
下午三點,門被敲響。
林悅提著飯盒進來,一眼看到桌上攤著的布料和剛縫好的三隻新玩偶:“你把衣服剪了?”
“嗯。”她頭也沒抬,“不能收。”
林悅放下飯盒,拉開袋子看了看:“這料子,至少上千一米。你拒了,等於打臉。”
“那就打。”她穿針,“我不需要施舍的溫柔。”
林悅盯著她看了幾秒,忽然笑了:“行,你還是你。那我幫你拍幾張圖,傳網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