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把空了的消毒噴霧瓶塞進帆布包側袋,手指在拉鏈上來回滑了兩下,確認拉緊。她抬頭看了眼樓道口,五寶已經排成一列站在台階上,沒人說話,也沒人亂動。大寶手裡還攥著她的包帶,像攥著一根救命繩。
她沒立刻上樓。繞到後巷,貼著牆根走了一圈。巷子儘頭停著輛麵包車,她拉開後門,讓五個孩子鑽進去坐著,自己返身朝出租屋樓道靠近。
門上噴了紅漆,歪歪扭扭寫著:“賤人帶崽滾出小區”。字跡未乾,順著門縫往下淌。窗台邊緣有泥印,一隻鞋底紋路清晰,踩斷了她前天貼的防風膠條。她掏出手機,對著塗鴉拍了三張,再拍窗台腳印、樓道監控死角,全部上傳加密雲盤,同步勾選“自動銷毀原文件”。
做完這些,她才折返回去接孩子。進屋第一件事是拉窗簾。每扇窗她都用手掌壓過邊緣,確認縫隙遮嚴。然後打開門頂的小感應燈,仰頭看了眼角落——沒有反光點,也沒電線外露。
“脫鞋。”她說。
五寶低頭解鞋帶。三寶的手指發抖,打了兩個結都沒解開。蘇瑤蹲下,幫他扯開,順手摸了下他後頸,汗濕了一片。
她把門縫裡塞的紙條抽出來。紙很小,折成三角,上麵印著鉛筆寫的“你逃不掉”。她沒揉它,而是放進證物袋,貼上標簽,寫時間、地點、來源。證物袋是她從醫院順出來的,一整盒,現在隻剩七個。
大寶小聲問:“媽媽,我們還走嗎?”
“不走。”她說,“屋子沒換鎖,說明他們不敢進來。敢塗牆,不敢破門,就不是衝命來的。”
她轉身進廚房,燒水,泡了五杯熱牛奶。沒人喝。四寶捧著杯子,眼睛盯著門。
夜裡十一點,三寶突然坐起來,喊:“醫生!醫生來了!”聲音尖利。二寶被驚醒,撞翻床頭水杯。五寶直接鑽進被窩,把頭蒙住。
蘇瑤立刻開燈。她沒說“彆怕”,也沒抱。而是從櫃子裡拿出畫紙和蠟筆,一人發一張。
“畫出來。”她說,“今天最討厭的東西。”
五寶畫了個黑影,頭頂戴帽子,手裡拿針管。大寶畫的是電腦屏幕,上麵爬滿紅字,寫著“殺了你”。二寶畫了張嘴,牙齒全是刀片。三寶畫了隻手,從地下伸出來,抓腳踝。四寶滑了手機,屏幕裂開,流出黑色液體。
蘇瑤把畫一張張釘在牆上。然後拿起剪刀,剪成碎片,混進舊布料裡,一針一線縫成一個小布偶。黑布做身,紅線縫嘴,蠟筆碎屑塞進肚子。
“叫‘噩夢怪’。”她說,“燒了它,壞東西就走。”
她拿搪瓷盆,點火。紙灰飛起來時,五寶第一個靠過來,腦袋貼她肩膀。接著是四寶,然後是二寶。三寶最後挪過去,手抓住她衣角。
火滅後,她把灰埋進花盆,種了株薄荷。
第二天早上,手機震動。熱搜詞條跳出來:人肉單親媽。配圖是她抱著五寶進醫院的背影,帽子遮臉,五個孩子排成一列。評論區炸了。
“克夫克子,這女的命硬。”
“生五個爹是誰?賣崽求榮吧。”
“建議查她醫保,肯定騙保。”
蘇瑤沒刪評論,也沒回。她把手機遞給大寶:“登錄我那個舊號,錄一段視頻。”
大寶接過,開機。攝像頭對準客廳。蘇瑤坐在桌邊,正在縫一隻熊。桌上攤著三十個半成品玩偶,針線盒打開,布料按顏色分類。
“我媽叫蘇瑤。”大寶對著鏡頭說,“她每天做30個玩偶,喂我們吃飯,教我們畫畫。你們說她是騙子,那請看——”
他把鏡頭轉向蘇瑤。她沒抬頭,手裡的針線不停。一針,一拉,耳朵成型。
“她淩晨四點起床趕工,上個月給夜市老張墊了五百塊藥費,到現在沒要。她教我們背詩,說做人要正。你們罵她,可你們沒見過她通宵改設計圖,沒見過她背著發燒的五寶跑醫院。”
鏡頭轉到牆上,那幅“媽媽和我們的家”的蠟筆畫還釘著。五寶踮腳,把畫揭下來,走到門口,用膠帶貼在噴漆的“賤人”兩個字上。
蘇瑤拍下這一幕。照片裡,紅漆猙獰,童畫稚嫩。她發了條動態:“他們說我是賤人,可我的孩子說,這裡是家。”
她沒轉發,沒任何人。隻把鏈接發給林悅,附一句:“讓真實自己長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