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把舊筆記本合上,u盤拔出來塞進內袋。她沒再看屏幕,起身走到窗邊,手指在窗簾邊緣捏了下,確認報警器的紅燈還亮著。昨晚塞在褶皺裡的錄音筆已經收好,包裡多了三份備份,分彆藏在五寶的書包夾層、奶粉罐底部和微波爐後麵的縫隙。
她轉身進廚房,燒水煮麵。五個孩子圍坐在小桌旁,沒人說話。大寶盯著門縫,二寶低頭摳指甲,三寶膝蓋微微發抖,四寶抱著杯子不撒手,五寶靠在她腿上,眼睛半閉。
“今天去擺攤。”她說。
二寶抬頭:“他們還會來拍嗎?”
“會。”蘇瑤把麵條分進六個碗,“但咱們不躲。躲了,他們就贏了。”
大寶忽然站起來,走到門邊,踮腳檢查門磁。紅燈閃了兩下,他點點頭,回座位時腳步輕了些。
中午,她帶著五寶去了夜市。攤位被挪到了最角落,靠近垃圾回收點,風裡有股餿味。原來的熟客老張看見她,遠遠擺了擺手,沒靠近。旁邊賣烤腸的攤主低頭忙活,假裝沒看見。
蘇瑤把箱子打開,布料鋪開,玩偶一個個擺出來。她沒像往常那樣吆喝,而是用彩色卡紙寫了張牌子:每個故事,換一份溫暖。下麵畫了五隻小熊,手拉手圍成圈。
五寶坐在小馬紮上,排成一排。她拿出五頂小帽子,一人戴一頂。
“誰先講?”她問。
二寶舉手:“我講勇敢的小裁縫!”
他清清嗓子,聲音不大,但夠清楚:“從前有個小裁縫,每天縫三十件衣服。壞人說他臟,不讓他進集市。他就把衣服做成翅膀,掛在攤子上。風吹過來,衣服撲棱撲棱飛,像一群鳥。大家說,這是最乾淨的風。”
有人停下腳步。
三寶接上:“我講噩夢怪!”
“噩夢怪長得很黑,專門嚇小孩。但小裁縫媽媽把它剪碎,縫進布偶裡。燒了以後,灰變成花,開出薄荷。聞一聞,就不怕了。”
人群多了幾個。
四寶輕聲說:“我講手機怪獸。它屏幕裂了,流出黑水,想偷走媽媽的夢。但五個小孩用蠟筆畫了鎖,把它關進盒子裡。現在它隻能放音樂,不能說話了。”
圍觀的人開始拍照。
蘇瑤沒阻止。她低頭縫一隻新熊,針腳細密。有人問價,她報了原價,不加也不減。第一個買主是個年輕媽媽,買了三隻,說要送人。
兩小時,二十七隻玩偶賣完。
收攤時,她數了錢,比往常多三百。五寶臉上有了笑模樣。
第二天早上,快遞員敲門。
黑底燙金信封,印著“厲氏集團人力資源部”。她拆開,裡麵是聘書:高級主設計師,年薪百萬,配獨立工作室,入職即享高管待遇。
她盯著那行“薪資為當前十倍”,嘴角動了下。
廚房裡,五寶在吃煎蛋。大寶抬頭看她:“媽媽,怎麼了?”
“沒事。”她把聘書翻過來,從抽屜拿筆,在背麵寫字:我的孩子需要完整家庭,不是十倍薪水。
寫完,她把文件塞回信封,扔進抽屜最底層。
下午,她教五寶折紙船。說是船,其實是小盒子,能浮在水盆裡。
大寶折得最認真。等她去廚房熱牛奶時,他悄悄拉開抽屜,拿出信封,用兒童剪刀剪開一角。他把手機拿過來,按住指紋解鎖——蘇瑤的手指剛碰過杯子,屏幕亮了。
郵箱界麵跳出來,收件箱有未讀通知。
他點開,找到那封來自厲氏集團的正式邀約函,光標停在回複框。
五寶在客廳拍手:“飛機!飛機!”
大寶把剪開的信封折成紙飛機,用力一擲。飛機撞上牆,滑下來,屏幕朝上。
回複已發送,內容隻有兩個字:考慮。
蘇瑤端著牛奶出來,看見紙飛機躺在地上,手機屏幕亮著。
她走過去,撿起手機。
回複記錄清清楚楚。
她沒罵人,也沒問是誰乾的。隻是把手機放回桌上,拿起紙飛機,展開,看那道剪痕。
“誰剪的?”
沒人說話。
她看向大寶。大寶低頭摳手指,不看她。
她把紙飛機折好,放進抽屜,和聘書放在一起。
晚上,她檢查了所有門窗,確認報警器正常。五寶洗完澡,一個個鑽進被窩。她坐在床邊,給四寶掖被角,給五寶擦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