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把五寶送回家時,天剛蒙亮。她沒進屋,隻站在門口看著孩子跑進客廳,和其他四個孩子圍成一圈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厲霆琛從樓梯走下來,目光朝門口掃了一眼,她立刻轉身離開,腳步沒停。
半小時後,她再次出現在厲家老宅側門。
這次她手裡拎著一個粉色畫本,是五寶昨晚落在車裡的。傭人認得她,也沒多問就放她進了院子。她徑直穿過回廊,繞到東翼書房外。門鎖換了,電子密碼板閃著紅光。她蹲下身,從發間抽出一根細鐵絲,輕輕探進鎖孔。
哢噠一聲,門開了。
屋裡沒人,窗簾拉著,空氣裡有股陳舊的藥香。她記得厲霆琛提過,他母親生前信中醫,所有私密文件都藏在藥櫃夾層。她走到牆角那座檀木藥櫃前,手指沿著邊緣摸索,直到聽見輕微的“咯”聲——背麵暗格彈開一條縫。
她用力一推,取出一本泛黃的病曆。
封麵上寫著“周雅柔”三個字,字跡已經褪色。翻開第一頁,產檢時間、醫院名稱、分娩預產期……每一項都和她當年記錄的一模一樣。心跳猛地一沉。
最後一頁附著一張手寫簽名單,署名是“林惠蘭,仁和婦產科護士長”。
這個名字像根針紮進記憶。那天她剛生完五寶,渾身虛脫,有個戴口罩的護士進來抱走嬰兒說要清洗體檢,遲遲不歸。她掙紮著要起身,那人轉頭打了她一針,動作乾脆利落,眼神冷得不像護工。昏睡前最後一刻,她看見對方胸牌上隱約寫著“林”字。
蘇瑤攥緊病曆,指節發白。如果周雅柔和她在同一家醫院生產,又是同一個護士經手……那被塗改的不隻是名字,而是整個孩子的來曆。
她把病曆塞進外套口袋,迅速離開老宅。
傍晚,她帶著五寶來到仁和醫院。
“媽媽,我們要找外婆的住院記錄嗎?”五寶牽著她的手,仰頭問。
“對。”她蹲下身,整理了下他的衣領,“一會兒你乖乖待在走廊椅子上,好不好?”
“可是我想陪你。”
“聽話。”她摸了摸他的頭,“等我出來,給你買冰淇淋。”
五寶眨眨眼,點點頭。
她用兒童探視通道避開安檢,順利進入行政樓。夜間巡邏保安十點才開始巡查,現在還有時間。老舊檔案室在b區三樓,通風口螺絲鬆動過一次,維修單她曾在大寶的平板上看過。
她爬上通風管道,貓腰前行,從另一端跳進檔案室後方。房間裡堆滿紙質卷宗,灰塵厚重。她打開手機照明,翻找新生兒登記簿。
找到了。
2018年臘月初九淩晨出生,編號01,性彆女。母親欄原本寫著“周雅柔”,但被人用化學藥水塗抹過,重新填寫了“蘇瑤”兩個字,筆跡明顯不同。旁邊夾著一張廢棄的腳環標簽,印著“周女嬰01”。
她快速拍照,存進加密文件夾。
正準備撤離,身後傳來腳步聲。
門被推開,一道身影立在門口——白色護士服,口罩遮臉,手裡握著一支注射器。
“你不該回來。”女人聲音低啞,“那些孩子本就不屬於你。”
蘇瑤猛地後退,背抵住檔案架。她迅速將手機塞進五寶衣兜,壓低聲音:“跑出去喊人!快!”
五寶沒動。
他反倒往前邁了一步,舉起隨身帶的紅色玩具聽診器,抵住對方腰部,奶聲奶氣地說:“阿姨心臟跳得好快哦!是不是做了壞事會心慌?”
女人渾身一震,瞳孔劇烈收縮。
“這……這是我的……”她喃喃開口,聲音顫抖,“這是我送給孫女的東西,怎麼會……你怎麼會有?”
蘇瑤抓住這瞬間遲疑,一把拽過五寶,往門口衝。
護士長猛然回神,抬手刺來。
她側身躲開,注射器擦過手臂,劃破袖子。兩人撞在一起,檔案架晃動,幾本卷宗砸落地麵。蘇瑤順勢抓起一本病曆甩過去,趁對方抬手阻擋,拉著五寶退到門邊。
“你兒子死了,你以為我不知道?”護士長喘著粗氣,眼神發紅,“可雲霆沒死!他們把他換走了!那個本該夭折的孩子活了下來,而我的孫女……我的孫女卻被當成死嬰處理掉!”
蘇瑤呼吸一滯。
“你是誰?”她盯著對方,“你到底是誰?”
“我是林惠蘭。”女人扯下口罩,露出一張蒼老卻輪廓分明的臉,“周雅柔的母親。也是當年值班的護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