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霆琛的額頭抵著蘇瑤的額,呼吸輕輕拂過她的睫毛。空氣裡隻剩下水珠從拖把上滴落的聲音,一下,又一下,砸在地磚上,也砸在每個人的心尖。
五寶悄悄往後退了半步,拉著哥哥姐姐的手,幾個孩子圍成一個小小的圈,把父母圈在中間。他們沒說話,隻是睜大眼睛看著,生怕錯過什麼。
蘇瑤的手指終於鬆開了那張產房照片。她低頭看了很久,然後慢慢將它放回保險箱,動作輕得像怕驚醒一場夢。她從隨身的帆布包裡取出一本舊日記本,封麵是淡藍色的布紋,邊角已經磨得起毛,頁角微微卷曲,像是被翻過無數次。
“你以為……隻有你在看我?”她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
厲霆琛緩緩抬頭,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本子上。
她翻開一頁,紙張泛黃,字跡有些褪色,但依舊工整。第一行寫著:“2013年4月7日,晴。今天在菜市場喂奶,風吹得頭發亂飛。我看見玻璃反光裡有個影子,站了很久才走。”
她翻到下一頁,夾著一張打印的照片——正是保險箱裡那張菜市場喂奶的畫麵,角度完全一致。
“你拍我的那天,我也看見了反光。”她說,“回家後,我把手機架在窗台,對著樓下照了一模一樣的位置。這張,是我拍的。”
厲霆琛怔住了。
她繼續翻動日記。每一頁都貼著一張照片,便利店啃包子、公司樓下捏著腿稿、醫院走廊抱著發燒的孩子打盹……每一張,都和保險箱裡的照片對應,隻是拍攝者變成了她自己。
下麵還寫著幾行小字:
“2014年6月12日,他還會來嗎?我已經換了住處,但他總能找到。我不敢確定那是他,可我還是穿了紅裙子出門。”
“2015年9月3日,三寶第一次喊爸爸。我在陽台上站了很久,想看看對麵樓頂有沒有人舉望遠鏡。沒有看到,但我希望他聽見了。”
“2018年冬天,我發了朋友圈,曬孩子們的照片。地址沒屏蔽。那天晚上,樓下停了輛車,一整夜都沒走。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但我沒報警。”
一頁頁翻過去,厲霆琛的手開始發抖。
他一直以為,這十年是他一個人在暗處守著她。他派人盯著她住過的街區,安排人在學校附近換熱水,在她高燒那晚坐在樓下不敢離開。他以為自己是唯一一個不肯放手的人。
可原來,她早就知道。
她不是沒躲,她是故意留下痕跡;她不是不怕,她是想讓他找到。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嗓音沙啞。
“告訴你什麼?”她抬眼看他,“告訴你我也在等?萬一你根本不在呢?萬一那隻是一場錯覺呢?我帶著五個孩子,輸不起。”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可我又舍不得徹底藏起來。我在社區登記用了真名,在幼兒園家長欄寫了電話,在超市辦卡填了生日……我做了很多事,就為了試一試,你是不是真的在找我。”
厲霆琛喉嚨滾動了一下,眼底泛起一層薄紅。
他伸手想去碰那本日記,指尖碰到紙頁邊緣時卻停住了,像是怕弄皺了這些年的重量。
四寶輕輕拉住蘇瑤的手,仰頭問:“媽媽,你是不是……也一直在等爸爸回來?”
蘇瑤沒立刻回答。她看著厲霆琛,看著這個曾經高高在上、如今跪在地上刷馬桶的男人,看著他袖口撕裂的布條,看著他手指上因消毒水泡出的褶皺。
她點了點頭。
一滴淚落下來,正好砸在日記本上,洇濕了一個字——“等”。
五寶突然蹦起來:“那你們就是互相等著對方!就像動畫片裡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