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麵上的漣漪還在擴散，趙剛的手腕微微發顫，碗沿貼著唇邊，卻沒有再喝。林悅已經站起身，把陶罐搬到石台另一側，避開剛才草葉晃動的方向。
陳穩看了眼天色，低聲道：“先把東西歸置好。”
王強沒說話，轉身去檢查堆在岩縫裡的乾柴。李娜打開醫療包，取出新的繃帶和藥膏，走到趙剛身邊。“換一次，防止滲液。”她聲音很輕，但不容拒絕。
趙剛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他卷起褲管，傷口邊緣有些紅，但沒有潰爛跡象。李娜用棉片蘸了藥水擦拭，他咬著牙沒出聲。
林悅蹲在工具包前，一把把清點金屬鋸片、鑿子、鐵撬。她的手指在鋸齒邊緣滑過，確認每一件都還能用。隨後她拿起一根從水源地帶回的硬木枝，比了比長度，又掂了掂分量。
“這根能削成楔子。”她說，“主梁連接處需要加固。”
陳穩走過去，看著那堆木材。有幾根表麵光滑，但敲上去聲音發空，顯然是內部被蛀過。他彎腰抽出一根，翻轉兩下，指著一處隱蔽的孔洞：“不能用。”
林悅接過，用探針戳了戳，點頭：“裡麵糟了大半。得挑一遍。”
兩人開始分揀，把可用的木材按粗細長短分類擺放。王強搬來一塊扁平岩石當工作台，林悅取出小鑿和錘子，就著光線修整接口角度。每一處切麵都削得平整，卡口深淺一致。
“你這手藝……”王強看了會兒，忍不住開口，“跟機械零件似的。”
“差不多。”林悅擦了擦額頭的汗，“車床做軸套，差一絲都不行。這兒也一樣，鬆了扛不住風。”
陳穩站在一旁觀察了一會兒，轉身對李娜說：“水先燒開，存進陶罐。剩下的時間，你盯著趙剛補水分，彆讓他硬撐。”
李娜應了聲，提壺去灶坑邊生火。趙剛想站起來幫忙，剛起身就晃了一下，扶住石頭才穩住。
“你歇著。”林悅頭也沒抬，“等我們搭好架子再說。”
趙剛張了張嘴，最終沒反駁。他靠著石塊坐下，目光落在林悅手上——她正用鋸片一點點削平一根橫木的接頭，動作穩定而精準。
太陽偏西時，主結構材料已準備完畢。四根立柱豎在預先挖好的坑裡，王強用石塊夯實周圍泥土。陳穩指揮位置，林悅校正角度，兩人配合默契。
“下一步是抬梁。”陳穩說。
主梁重，兩端必須同時起落。王強站一側，林悅在另一側墊高腳下的石塊。陳穩居中喊號：“三、二、一——起！”
兩人合力抬起，木頭吱呀作響。可剛架到一半，其中一根立柱突然下沉半寸，整個框架跟著傾斜。
“不行！”林悅立刻喊停，“左邊地基鬆了。”
王強放下肩上的重量，跳下來查看。果然，那處土層太軟，承不住力。
“得加墊板。”他說，“不然白搭。”
林悅立刻翻找材料，找出一塊厚實的硬木板，鋪在坑底。重新夯實時，她提醒：“這次慢點，一層層壓。”
第二次嘗試順利些。主梁穩穩落位，陳穩迅速用藤蔓纏繞固定。但問題緊接著出現——屋頂斜度不夠，雨水容易積住。
“風是從東南來的。”林悅抬頭看樹梢擺動方向，“頂要往西北壓一點。”
“那就改角度。”陳穩說著，示意王強把右側柱子往外挪五公分。
調整耗時二十分鐘。期間趙剛一直盯著他們忙碌，忽然開口：“我能搭把手。”
沒人回應。
他站起身，走了兩步，腿還有些僵，但沒停下。“我不是要搶功。就是……看著你們忙，我坐這兒像個多餘的。”
陳穩看了他一眼：“你能扛住一根橫木嗎？”
“試試。”
第三根橫木架設時，趙剛加入了支撐隊列。他的動作不如王強利落，肩膀也抖，但始終沒鬆手。直到最後一顆榫頭敲進槽口，哢的一聲咬合，整個框架終於穩了下來。
“成了。”王強抹了把臉上的汗。
林悅立刻投入屋頂鋪設。她帶著李娜收集寬大的葉片，一層層交錯疊壓，再鋪上乾草。陳穩和王強搬來石塊，壓住四周邊緣。
趙剛坐在一旁，手裡拿著一段藤條，默默搓緊。有人遞過水袋，他接過喝了兩口，又繼續低頭乾活。
天快黑時，避難所主體完工。它不大，勉強能容五人躺下，但結構完整，門框留出了進出空間，頂部嚴密，四周縫隙也用泥草封堵。
王強繞著外圍走了一圈，撿來幾根枯枝，在門口兩側插進地裡，掛上空陶罐，再用細藤連起來，通向屋內。“絆線警報。”他簡單解釋，“有人靠近，罐子會響。”
李娜清點完藥品，把飲水分成五份，標明每人每日配額。她還劃定了夜間值班順序：王強第一班，接著是陳穩，然後輪到林悅、李娜，最後趙剛負責黎明前兩小時。
林悅坐在門邊，手裡磨著那把金屬鋸片。砂石來回摩擦，發出均勻的沙沙聲。她時不時停下，用拇指試刃口，滿意地點點頭。
陳穩站在門口，望著這座歪斜卻結實的小屋。風吹過屋頂，葉片紋絲不動。遠處林間安靜下來，隻有海浪隱隱傳來。
“今晚，”他說，“能睡個踏實覺了。”
沒人接話。
但王強卸下肩上的木棍，靠在牆邊。李娜輕輕歎了口氣，把醫療包放在枕邊。趙剛躺在鋪好的草墊上，閉著眼，呼吸漸漸平穩。
林悅仍在打磨鋸片，動作沒停。
突然，她停下。
右手緩緩移向腰後，那裡藏著一把削短的鐵條。
她沒抬頭，隻是極輕地說：“外麵那個，站久了不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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