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將熄未熄,木芯垂落一截灰燼,跌在案角發出輕響。我指尖尚抵著簪尾,那股溫潤感還未散去,窗欞忽有微動,風從縫隙鑽入,吹得帷簾一角掀起。
我沒有回頭。
“你又回來了?”
聲音很平,像在問一件尋常事。可我知道不是尋常。
她沒應聲,隻躍下窗台,鞋底輕點地麵,衣袖帶起一陣鬆香。那是她慣用的熏香,終南山後坡老鬆林裡采的樹脂,經年不散。
掌心先是一空,隨即落下一件沉物。
我低頭看去,是劍。
青鋒出鞘三寸,寒光映著殘燭,冷而不厲。劍身狹長,如秋水裁冰,刃口一線銀芒流轉,顯是常拭常養。最觸目的,是劍柄末端刻著兩個小字——青鸞。
我手指一緊。
這名字不該刻在這裡。
“拿著。”她說,“這是我師父留下的。”
我抬眼看向她。她站在燈影邊緣,半張臉隱在暗處,眼神卻亮得驚人。
“它本該傳給關門弟子。”她聲音低了些,“可我現在覺得,它更該交給你。”
我欲推還,手剛抬起,她卻一把按住我的腕。
“彆拒絕。”她盯著我,“他臨走前說,此劍護不住弱者,隻隨強者而行。若持劍之人無膽無心,再利的刃也是廢鐵。”
我喉間一澀。
她鬆開手,退了半步,“現在,我相信你能讓它活過來。”
屋內靜得能聽見燭油滴落的聲音。我握著劍,指節漸漸發白。寒毒在經脈深處輕輕一顫,像是回應什麼。
“你何必……”我終於開口,話到一半卻被自己咽下。
何必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我?
何必在我即將離府之時現身?
何必又一次站在我麵前,像從前無數次那樣,把危險擋在我之前?
她似乎知道我想問什麼,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撫上我鬢邊一縷亂發。動作極輕,如同昨夜她遞玉簪時那樣。
我身子一僵,卻沒有躲。
“你答應我,一定要活著。”她說。
這一次,她的聲音不再是平日的清亮,而是壓得很低,像風穿過枯枝,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抖。
我沒有回答。
她仍看著我,目光沒有移開。片刻後,我緩緩閉眼,反手扣住她的手腕。那一瞬,我用了些力,仿佛要將她的溫度記進骨頭裡。
睜開眼時,我已撫平她衣領上的褶皺,語氣平靜:“青鸞,等我回來。”
她點頭,眼尾泛紅,卻始終沒讓淚落下。
窗外天色依舊墨黑,但東方已有微光浮動,像是雲層後藏著一道裂口。遠處馬蹄聲漸起,零星幾點,踏在青石道上,節奏整齊——父親的親衛已在集結。
我轉身走向門邊,腳步沉穩。手扶上門框時,忽聽她在身後喚我。
“清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