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陣輕微震動了一下,我指尖一緊,劍柄上的霜紋仿佛活了過來,順著掌心蔓延至腕骨。那道裂痕在冰火交彙處再度浮現,比方才更長一分,像是被無形之物緩緩撕開。
“你也看見了。”蘇青鸞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低而沉穩。
我沒有點頭,隻是將目光從陣心收回。她手中的木劍已無焰光,劍身焦黑,裂紋遍布,顯然再也無法承受真氣灌注。可她依舊握得極穩,站在我身側,像一道不肯退讓的牆。
“這陣壓得住一時,壓不住百年。”我說。
她沒應聲,卻彎腰拾起一塊碎石,輕輕投入陣眼邊緣的光流中。石子未沉,反而被一股暗力托住,在空中緩緩旋轉。片刻後,它突然偏移軌跡,朝著裂痕方向滑去,隨即崩成細粉,簌簌落下。
“能量在逆向流轉。”她低聲,“就像有人在外引動節點。”
我閉了閉眼。靈陽郡王臨死前的話重新浮現在耳畔——其餘四十七處仍在運轉。他不是虛言恐嚇,而是確有後手。
“不能留。”我轉身,腳步踏在黑晶地麵上發出清脆回響。每走一步,肋骨處便傳來鈍痛,似有寒針在經絡間遊走。那是強行引導寒毒反噬留下的舊傷,此刻正隱隱作祟。
蘇青鸞跟上,伸手扶住我手臂。她的掌心仍有餘溫,卻不似先前熾烈。“你現在最該做的是養傷。”她說。
“最該做的,是進宮。”我搖頭,從袖中取出一片漆黑殘角——那是禁術令符炸裂後唯一未化儘的部分,邊緣刻著半個“冰”字,筆劃扭曲如蛇形。我盯著它看了片刻,收進懷中貼身藏好。
我們沿原路返回,岩壁上的藍芒漸弱,地脈深處重歸死寂。出口處微光透下,映得石階泛白。當我踏上最後一級台階時,天光刺入瞳孔,竟讓我恍惚了一瞬。寢宮早已不複原貌,地板裂痕縱橫,梁柱傾斜,唯有紫宸殿方向傳來的鐘聲依舊悠遠,三響之後,宮門開啟的動靜由遠及近。
太監捧旨而來,身後跟著兩名內侍,抬著朱漆托盤,上麵堆疊金錠與錦緞。他宣讀聖諭,語調平板:“陛下有令,沈卿力挽狂瀾,護國於危難,賜黃金千兩、錦袍三襲,以彰其功。”
我跪地謝恩,雙手交疊置於膝前,卻未接賞單。
“臣謝陛下隆恩。”我抬頭,直視那太監身後空處,仿佛能穿透宮牆看見龍椅上的身影,“但臣所求,非財帛衣飾。”
他頓了頓,顯是未曾料到此言。“沈大人還有何請?”
“請一道明旨。”我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準臣徹查冰魄司上下,凡涉地脈異動者,無論官階品級,皆可拘審問訊。”
四周驟然安靜。連風都停了。
太監臉色微變,遲疑片刻才退下傳話。約莫半盞茶工夫,他又折返,神色鄭重:“陛下口諭——準。”
我叩首,起身時脊背挺直。蘇青鸞立於廊下,聽見結果,嘴角微揚,什麼也沒說,隻朝我點了點頭。
宮道寬闊,青磚鋪陳至儘頭,兩側銀杏落葉堆積,踩上去沙沙作響。我緩步前行,每一步都覺體內寒意蠢動,似要衝破壓製。但我不能停下,更不能倒。
“你以為他會真心放權?”蘇青鸞忽然開口。
“他不會。”我答,“但他需要一個能替他鎮住局麵的人。隻要我還握著地脈真相,他就不得不信我幾分。”
她輕哼一聲:“可你也把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冰魄司背後是誰,你我心裡都有數。一旦查下去,牽出的不隻是殘黨,還有當年那些不敢提的名字。”
我沒反駁。將軍府覆滅那一夜的火光,至今仍烙在記憶深處。父親戰死邊關,母親自焚於祠堂,而我被迫女扮男裝,逃入終南山。那些債,本不該由我來算。可如今,刀已出鞘,再無收回之理。
行至宮門石階前,我駐足。遠處宮牆高聳,簷角飛翹,陽光斜照其上,映出淡淡金輝。這般寧靜景象,與地底那場生死搏殺恍若隔世。
可我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安寧。
“你接下來打算如何?”她問。
“先見一個人。”我說,“有些事,必須當麵問清楚。”
她明白我的意思,不再多言,隻並肩站在我身旁,一同望向深宮幽徑。風吹起她的發帶,掠過我的肩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草木氣息。
就在此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名老太監快步走來,躬身道:“沈大人,陛下請您即刻前往乾元殿,說是有要事相商。”
我與蘇青鸞對視一眼,她眉梢微動,似有擔憂。我卻隻淡淡應了一聲:“知道了。”
老太監退下後,我對她說:“你先回府等我。若今晚我不歸,明日辰時,你可持我玉佩去刑部大牢提一人。”
“誰?”
“十年前因‘通敵’罪入獄的舊部校尉,林昭。”
她記下了,沒有追問。我們之間從來不需要太多言語。
我整了整衣袖,抬步踏上石階。第一級踩實,第二級落定,第三級剛抬起腳——
袖中那片黑印殘角突然發燙,灼得肌膚生疼。
喜歡鳳鳴九天之寒刃斷鸞請大家收藏:()鳳鳴九天之寒刃斷鸞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