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割在臉上,帶著灰燼的焦味。我靠坐在破廟牆角,外袍裹著蘇青鸞,指尖仍壓在她腕上,脈息微弱卻漸穩。火堆將熄,餘光映著她蒼白的臉,唇色略回暖意。我鬆了口氣,肩頭傷口卻一陣抽緊,寒毒如細針順著經絡遊走,耳後那處胎記隱隱發燙,像有熱流在皮下湧動。
我抬手探入懷中,摸到藥包隻剩薄薄一層。凝神散已儘,再無他物可壓火毒。正欲收回手,廟門口忽有窸窣聲。
低頭看去,一團黑影蜷在門檻邊,是個孩子。衣衫破得幾乎遮不住身,左耳缺了一角,與藥王穀傳信童子標記相同。他緩緩抬頭,目光清亮,不似尋常乞兒渾濁畏縮。我袖中冰針悄然滑至掌心,不動聲色盯著他。
“姑娘……”他聲音沙啞,卻清晰,“你身上……有火命的氣息。”
我眉心一跳,未答話,隻將身子微微前移,擋在蘇青鸞前方。
他竟不懼,膝行兩步,撲通跪下,額頭觸地:“小人名叫阿灼,自幼流浪,卻識得血脈之彆。你身邊這位……不是凡人血。”
我指尖一緊,冰針微顫:“你說什麼?”
他抬起頭,眼中竟有淚光:“火髓草隻認一種血,那人也說過——‘唯有火紋者,方可承天火’。”
話音未落,蘇青鸞手中半塊烤芋忽然發出細微裂響。我轉頭望去,隻見那芋表皮龜裂,一道暗紅紋路自中心蔓延而出,形如火焰,邊緣微微發燙。
她猛地一抖,差點脫手。我伸手接過,觸感滾熱,仿佛剛從灶膛裡取出。可這火堆早已將熄,哪來的高溫?
“這是……”她喃喃。
阿灼死死盯著那芋,聲音發顫:“火紋現,血脈醒……你們果然都活著。”
我沉聲問:“誰告訴你的這些?”
他咬牙,猛地撕開胸前破衣。一道赤紅印記赫然浮現於心口——形如躍動火焰,邊緣泛著暗金光澤,與蘇青鸞心口舊疤位置相近,卻更為鮮明。
我呼吸一滯。
蘇青鸞瞪大眼,手指不受控地撫上自己心口:“這……不可能……”
“我們才是……真正的……”阿灼話未說完,廟外林間驟然嗡鳴。
一支羽箭破空而入,擦過我頰側,釘入身後土牆,尾羽猶自震顫。箭簇幽藍,顯然淬毒。
第二支、第三支接連射來,角度刁鑽,直取要害。我反手揮袖,三枚冰針疾射而出,擊偏近身利箭,同時拽起蘇青鸞滾向供桌下方。木桌轟然碎裂,箭矢貫穿桌麵,釘入地麵。
阿灼趴在地上,想爬過來,卻被一箭射中肩胛,整個人撲倒在泥中。
“彆動!”我低喝,屏息聽風。林間腳步輕悄,圍而不攻,顯然是要逼我們現身。
蘇青鸞伏在我身側,呼吸急促:“是禁軍的箭。”
我點頭。箭尾刻痕我認得——皇城北營製式,專用於夜巡圍獵。尋常追捕不會用此等利器,更不會帶毒。他們不是來捉人,是來滅口。
“為何知道我們在此?”她問。
我盯著阿灼倒地的方向,腦中電轉。他能認出血脈,知曉火紋,又知火髓草擇主……絕非偶然出現。他是衝我們來的,還是被追至此?
又一波箭雨襲來,密集如蝗。我以殘存真氣凝出薄冰,在供桌殘架前撐起一道弧形屏障。冰層瞬結,幾支箭撞上即折,但後續勁力太強,冰麵哢哢作響,裂紋迅速蔓延。
“撐不了多久。”我低語。
蘇青鸞忽然抓住我手臂:“那芋……還在發熱。”
我看向滾落在地的烤芋,表麵血紋竟未冷卻,反而愈發鮮紅,像有生命般緩緩蠕動。更詭異的是,阿灼胸口的火紋胎記,也在幽光下微微明滅,仿佛與之呼應。
“血脈共鳴?”我心頭一震。
就在此時,阿灼掙紮著抬頭,望向我們,嘴唇開合:“她不是……唯一的……火種……你們本該……同源……”
話音戛斷。
一支長箭貫穿他咽喉,將他釘在地麵。鮮血自口鼻湧出,他雙目圓睜,手伸向我們,最終無力垂落。
“阿灼!”我心頭一緊,竟覺一股熱流自耳後炸開,寒毒竟被短暫壓製。那胎記灼燙如烙鐵,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血脈深處翻騰。
蘇青鸞臉色煞白:“他死了……因我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