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晌午,閣樓裡的槐花醬香還沒散,反倒隨著穿堂風溜下了樓梯,把院子裡的青磚地都熏得甜絲絲的。夏允端著半碟剛熬好的醬下樓時,看見阿婆正坐在老槐樹下的竹椅上,手裡搖著蒲扇,眼角的皺紋裡都盛著笑。“隔著兩堵牆都聞見甜了,”阿婆拍了拍身邊的小凳,“快坐下,讓我嘗嘗咱們允允熬的醬。”
夏允把碟子遞過去,阿婆用銀簪子挑了一點,含在嘴裡,眯著眼睛品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說:“火候剛好,比去年我熬的還多了點清味——是仁俊幫你攪的吧?那孩子手上有準頭,慢得下來。”夏允臉一紅,剛要說話,就見黃仁俊從閣樓下來,手裡拿著那本畫滿了記號的樂譜,走到老槐樹旁時,腳步頓了頓,像是被樹影裡的光斑絆了一下。
“阿婆。”他輕聲喊了句,把樂譜放在石桌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封麵。阿婆瞅了瞅那本譜子,又瞅了瞅他發紅的耳根,突然笑起來:“我當是什麼寶貝,藏在閣樓裡翻了半夜。是不是《花信風》的譜子?去年你倆剛哼這調子時,我就說這曲子得有股子槐花的勁——不慌不忙,卻越品越有味道。”
黃仁俊點點頭,翻開譜子,指著末尾添的口琴部分:“想加段口琴,像今早的月光,也像熬醬時的火,輕輕的,慢的。”阿婆湊過去看,老花鏡滑到鼻尖,她用手指點了點譜子上畫的搪瓷盆:“這畫得好,有股子夜裡的靜氣。其實曲子和熬醬一樣,急不得,該留白的地方就得留白,就像醃槐花時,得等糖汁慢慢滲進瓣子裡,味道才真。”
正說著,院外傳來“吱呀”一聲門響,是隔壁的林伯挑著菜擔子回來,擔子上的黃瓜、番茄還掛著露水珠。“阿婆在家呐?”林伯的大嗓門撞在院牆上,又彈回來,“老遠就聞見槐花醬香了,是不是允允這丫頭又熬醬了?去年她送我的那罐,我家老婆子拌麵條都舍不得多放!”
夏允趕緊起身:“林伯,剛熬好,我給您裝一小罐。”說著就往廚房跑,黃仁俊也跟著站起來,想幫忙拿罐子,卻被阿婆拉住了。“讓她去,”阿婆眨眨眼,“你陪我說說那曲子。我記得你去年吹《槐花香》時,調子有點飄,像剛開的槐花,嫩得很;今年這《花信風》,倒像是醃過的槐花,沉下來了。”
黃仁俊低頭看著譜子,陽光透過槐樹葉的縫隙落在紙頁上,把音符照得明明滅滅。“夏允說,槐花摘下來得晾半天,去了水汽才好醃,”他輕聲說,“曲子也是,去年寫了個開頭,總覺得少點什麼,直到這幾天摘槐花、醃花、熬醬,才覺得心裡的調子慢慢‘沉’下來了——就像糖汁滲進花瓣裡,有了實在的甜。”
這時夏允端著一小罐槐花醬出來了,罐口用紅布蓋著,係了根麻繩,像個小小的紅包。“林伯,您拿好,”她把罐子遞過去,“這罐沒放太多糖,拌麵條正好。”林伯接過去,揭開紅布聞了聞,眼睛笑得眯成了縫:“好,好!這香味,能下三碗麵!”他挑著擔子往家走,嘴裡還哼著不成調的曲子,聽著倒有幾分《槐花香》的影子。
送走林伯,夏允蹲在老槐樹下,看著樹根處新冒的嫩芽。“阿婆說這樹有幾十年了,”她用手指拂去芽上的土,“每年春天都開得滿枝滿椏,像落了場雪。”黃仁俊也蹲下來,從口袋裡摸出那隻口琴,對著嫩芽吹了段《醃花夜》的調子。旋律軟乎乎的,嫩芽上的露珠顫了顫,像被逗笑了。
“其實昨晚寫《醃花夜》時,總覺得少個結尾,”他放下口琴,指尖在琴身上劃了劃,“剛才聽林伯哼曲子,突然想起來,阿婆醃槐花時,總愛在盆邊放一小把乾桂花,說能添點暖香。或許這曲子的結尾,也該加個‘暖香’——比如……你畫的那個月光罐。”
夏允愣了愣,忽然跑回閣樓,抱下來那個窗台的小陶罐——就是裝著乾槐花和糖霜花的那個。罐身被陽光曬得暖暖的,她把罐子放在石桌上,揭開蓋子,乾槐花的清苦和糖霜的甜混在一起,飄得很遠。“你看,”她指著罐底的月光印,“昨晚的月光好像滲進罐子裡了,摸起來都溫溫的。”
黃仁俊拿起口琴,對著陶罐吹起來。還是《醃花夜》的調子,卻比昨晚多了點稠稠的暖意,尾音不再發顫,反倒像糖汁掛在罐壁上,慢慢往下淌。吹到最後,他輕輕頓了頓,加了個極輕的音符,像有片乾槐花從罐裡飄出來,落在了譜子上。
“這樣就對了,”阿婆的聲音從竹椅上傳來,她手裡還搖著蒲扇,眼睛卻閉著,“有醃花夜的靜,有熬醬時的暖,還有這老槐樹的根——紮在土裡,穩當。”夏允和黃仁俊對視一眼,都笑了。風又吹過來,槐樹葉沙沙響,像是在應和口琴的調子,又像是在催著罐裡的槐花醬,再沉一沉,再甜一甜。
傍晚時,阿婆煮了槐花粥,盛在粗瓷碗裡,上麵淋了一勺新熬的醬。粥是糯糯的白,醬是琥珀色,攪在一起,像把春天的陽光和月光都拌進了碗裡。夏允舀了一勺,吹了吹,遞到阿婆嘴邊:“阿婆,您嘗嘗。”阿婆含著粥,笑出了眼淚:“甜,真甜……比我年輕時熬的還甜。”
黃仁俊坐在旁邊,手裡翻著樂譜,忽然在頁腳畫了個小小的老槐樹,樹下有個竹椅,椅上坐著搖蒲扇的阿婆,石桌上放著一碗槐花粥,粥上飄著片小小的槐花瓣。夏允湊過去看,發現他還在花瓣旁邊畫了個tiny的口琴,琴身上沾著點看不見的甜香。
夜漸深時,兩人又回到閣樓。窗台的粗陶罐和月光罐並排擺著,醬香和乾花香混在一起,把閣樓變成了個小小的蜜罐。夏允趴在窗邊,看著院外的老槐樹,樹影在月光裡晃啊晃,像在跳一支慢舞。“明天,我們去摘點新的槐樹葉吧,”她忽然說,“阿婆說嫩葉可以蒸著吃,裹點麵粉,比槐花糕還軟。”
黃仁俊從背後輕輕環住她,下巴抵在她發頂,聞見她頭發上的槐花香。“好,”他輕聲說,“再摘點給口琴譜子當書簽。”他拿起桌上的口琴,對著月光吹了段《花信風》的新結尾,口琴聲輕輕的,像月光落在粥碗裡,又像糖霜花在罐裡,悄悄發了點甜。
窗外的老槐樹沙沙響,像是在說:慢些走,慢些走,好時光都在這慢慢的甜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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