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怪物
最先發現不對勁的是王昂。
他發現街上的乞丐每天在逐漸減少,很多熟悉的乞丐都不見了。
他衣衫襤褸,蓬頭垢麵地躺在街角。能躺著,他就絕不會站著,能站著,他絕對不會跪著。
他在那裡懶洋洋地曬著太陽,身上散發出一股熏人的臭味,弄得行人側目。
他的頭發亂糟糟地無序生長,麵前放著一個臟兮兮的盆子,裡麵有幾枚銅錢,身邊有一根暗淡無色而又光滑的打狗棒。
他一邊捉著身上的虱子,一邊看著躲開的路人。
這個位置很好,人來人往,是兩條街的交彙之處,平時總有一群乞丐在這個地方討錢。
乞丐也是有幫派,有地盤,那怕細到一條街,一座橋,都有一個幫派掌控,一般乞丐是不能隨意越界乞討的。
這一帶的乞丐幫派叫“福壽”,一個非常討好的名字,主要由山東人組成。
王昂一直和他們相安無事。他們也曾想將王昂逐出地界,在王昂展示了幾招打狗棒的威力之後,再無人騷擾他。
王昂很仗義,幫助孤寡、扶助弱小,漸漸在乞丐中有了威信。他對吳媽說,如果繼續做乞丐,過幾年他可能要做到幫主了。
這是一個平靜的日子,溫暖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似乎述說著一段慵懶的時光——也許正因為懶,才會有那麼多乞丐。
王昂躺了很久,卻發現身邊一個乞丐都沒有。這是怎麼回事?這些人去那裡了?王昂心裡嘀咕,察覺很古怪,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情況。
他琢磨片刻,起身,朝福壽幫平時落腳的聚集點走去,他想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沿著鵝卵石的街道,他獨自走進一處老式斑駁的街道,紅磚外牆,弄口有中國傳統式牌樓。
沿途脫落掉漆的弄堂磚瓦,顯得破敗而殘舊。雕花的老虎窗、斑駁的招貼畫、終年難見陽光的弄堂裡昏暗的汽燈,洗馬桶的婦人,還有騎著老式自行車經過的時髦青年。
在濃濃的市井味與煙火氣中,王昂來到了一處偏僻的角落,走到這裡已經沒有了路,隻有一烏色的扇門。
這種路叫斷頭路。斷頭者,無宅容身,身死田奪。
破舊的大門緊閉,王昂用打狗棒敲了敲門。
裡麵很久沒有動靜,王昂又敲了敲門,仍然沒有動靜,他加大力度,暗運功力,在烏漆實心厚木門上重重地敲了敲,聲音空曠回響,片刻之後,終於聽到了裡麵的腳步聲。
門開了,卻沒有見到開門人,仿佛是無風自開。
剛才的腳步聲呢?
高牆深院,進門是一個橫長的天井,兩側是左右廂房,正對麵是長窗落地的客堂間。
四周寂靜,王昂一步入天井,門忽然就關上了。一入院落深似海,王昂忽然有一中不祥的預感,仿佛獵人般感覺到凶險。
他卻說不清楚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因為這世界上最難麵對的,是未知。
他也許不該來。
有風吹過,風嘯聲如鬼卒揮鞭,風雲詭譎。
王昂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殆儘,取而代之的是短暫猶豫之後堅定的表情,他悄悄地解開了一顆扭扣,這樣就能隨時將懷裡的駁殼槍撥出。
他攜帶兩把駁殼槍,一把槍帶木製槍套,是標配,一把槍將“盒子炮”的準星磨平了,這樣插在腰帶裡的時候,拔出來方便,準星不會卡在腰帶裡,如果有突發狀況可以直接拔出來順勢一梭子。
以他的身手,憑感覺就能百發百中,根本不用瞄準。
在間不容發的時刻,誰會給你時間慢慢瞄?
客堂寬約四米,深約六米,為會客、宴請之處。
客堂兩側為次間,後麵有通往二層樓的木扶梯,再往後是後天井,其進深僅及前天井的一半,有水井一口。
後天井後麵為單層斜坡的附屋,有廚房、雜屋和儲藏室。一樓灶台間上麵為“亭子間”,再往上就是曬台。
廚房的灶火還在燃燒,上麵放著一壺水,水已溫,卻沒有一個人,甚至連一隻狗、一隻貓都沒有,隻有一條小孩子的短褲在屋簷下無聲地飄蕩。
一個很常見的老式石庫門,卻一片死寂。
王昂深吸了一口氣。沒有人就應該沒有危險,因為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就是人,可是他為什麼背心忽然冷汗淋淋?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打狗棒。
生的機會卻如同時間一樣霎那流失。
一種狸貓般的腳步聲,踏在天井的落葉上,輕得又仿佛像一陣風。
一個人忽然出現在了屋中,一個頭大如鑼、四肢萎縮的乞丐,帶著種蛇信般的靈活。
大頭乞丐一陣怪叫,如女人哭泣。
在那種幻化的聲音中,她手裡的刀輕飄飄地帶著寒光,已經閃電般抹向王昂的咽喉。
王昂臨陣不亂,他手裡的打狗棒一揮,一招準備打在那雙拿刀的手上。
可就在這一霎那,水壺忽然裂開,大灶忽然崩裂,灶火中,忽然刺出了一根通紅的刺,一條狗,不,是一個狗身人臉的“人狗”從火焰中飛了出來,從一個幾乎無法藏身的地方飛鶴一般飛出來,就好像從燃燒的地獄中竄出來的一樣。
頭大如鑼的乞丐,狗身人臉的人狗,一把刀,一根刺。一前,一後,一高一低,王昂擋得住刀,卻躲不了刺。
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條已經被吊在鐵鉤上的死魚,隻有任憑彆人的宰割。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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