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爬上最後一級階梯的瞬間,祠堂頂部的鈴鐺突然全部破碎。陳瞎子的聲音從江底傳來:“你以為毀掉鈴鐺就能結束?記住,三尾魚的血已經流進你的血管,下一個二十年——”
他的話被劇烈的震動打斷。唐家灣舊址轟然倒塌,江水倒灌進廢墟。林深在昏迷前看見,父親的骸骨正在被青銅溶液包裹,逐漸變成祠堂的一部分,而顧言蹊的身影,正站在鐘擺旁邊,用配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當他再次醒來時,已經在市立醫院的病房。窗外的長江泛著詭異的青光,新聞裡正在播報:“臨江港突發魚類集體死亡事件,江麵發現青銅器物碎片,專家推測與古代祭祀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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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櫃上,放著顧言蹊留下的信封,裡麵是唐家灣的全部檔案,還有一張紙條:“第七個祭品的鈴鐺,在你父親的警徽裡。鐘擺停了,但江水不會忘記。”
林深摸向胸口,那裡的三尾魚紅痕正在淡化,但手腕的環紋依然清晰。他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二十年的開始。當護士進來時,他注意到對方袖口閃過三尾魚紋身,和周美華、唐管理員的一模一樣。
“林先生,該換藥了。”護士微笑著掀開紗布,露出他胸前新出現的紋身——完整的三尾魚,魚尾處刻著“2025”。而在她身後,病房的玻璃上,映出一個戴眼罩的身影,正沿著長江邊的棧道遠去,腳印裡滲出的不是血,而是銀白色的魚鱗片。
江底的祠堂裡,父親的骸骨突然睜開“眼睛”,那是兩枚嵌在眼窩的青銅鈴鐺,鈴鐺裡倒映著二十年後的臨江港,某個嬰兒床上,新生兒的肚臍正纏著細小的銀魚,繈褓邊,放著半枚刻著“2045”的青銅鈴鐺。
鐘擺,再次開始轉動。
監護儀的蜂鳴器在淩晨三點十七分準時卡頓。陳雨薇盯著保溫箱裡的女兒,臍帶上纏著的銀魚突然集體轉向,魚眼映出嬰兒床上方的金屬牌:“0317”。消毒燈在魚鱗片上流淌,她看見每個鱗片都刻著極小的“林”字——和丈夫手機裡那張泛黃照片上的警徽印記一模一樣。
“陳女士,新生兒指標異常。”護士掀開簾子,袖口的三尾魚紋身掃過保溫箱,“需要做臍帶血金屬含量檢測。”她說話時,保溫箱突然發出鐘擺般的嗡鳴,女兒的指尖滲出極細的青銅粉末,在繈褓上積成北鬥形狀。
二十年前的記憶如江底泥沙翻湧。陳雨薇摸向頸後,那裡藏著顧言蹊臨終前塞進她手心的銀魚吊墜——1985年祭品的標誌。吊墜突然發燙,魚眼處浮現出林深的臉,男人的嘴唇無聲開合,重複著三個字:“看鐘擺”。
同一時刻,臨江港市立醫院vip病房。林深盯著手腕的環紋,二十年過去,青色鏽跡非但沒有消退,反而在2025年祭典後變得更加清晰。床頭的青銅鈴鐺碎片突然共振,在監控屏幕上投出江底祠堂的畫麵:父親的骸骨眼窩處,兩枚鈴鐺正緩緩轉動,倒映出2045年的新生兒病房。
“林先生,您有訪客。”護工的聲音帶著顫音。門口站著個戴棒球帽的年輕人,左臉覆蓋著與陳瞎子相同的燒傷疤痕,卻透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冷硬:“我是顧念,顧言蹊的兒子。”他遞出的信封裡,掉出半張泛黃的b超單,1985年的影像上,胎兒肚臍纏著與現在陳雨薇女兒相同的銀魚。
b超單背麵是顧言蹊的字跡:“1975年祭典核心在警徽,1995年在江底祠堂,2025年在林深體內,2045年……在新生兒的臍帶血裡。”墨跡在“林深”二字上暈開,形成三尾魚的輪廓。
林深的手機突然收到匿名郵件,附件是段水下錄像:2045年的長江底,當年倒塌的唐家灣舊址正在重建,七個穿白大褂的人抬著青銅祭壇,祭壇中央放著的繈褓,正是陳雨薇的女兒。鏡頭拉近,主祭者摘下兜帽,露出與林深相似的麵容——卻有著陳瞎子的銀魚瞳孔。
“是我父親的克隆體。”顧念指著畫麵裡的主祭者,“唐家灣婦產院1975年的檔案顯示,他們用祭品的dna培育了備用身體,您父親的基因被用來製造‘容器’。”他掀開袖口,三尾魚紋身下埋著微型芯片,“我母親臨終前說,2045年的祭典,需要‘第七個祭品的後代’來完成。”
淩晨四點,陳雨薇的病房。護士的注射器針頭對準保溫箱時,銀魚突然集體躍起,在玻璃上拚出“301”三個數字。陳雨薇認出那是市立醫院舊樓的房間號,二十年前林深父親的停屍房。她抱起女兒衝進電梯,身後傳來護士的尖叫,聲音卻變成了青銅鈴鐺的碎響。
301房間的鐵櫃裡,躺著七具嬰兒骸骨,第七具的胸骨處嵌著2025年祭典時破碎的警徽。陳雨薇的手指觸到骸骨手中的紙條,父親的字跡在應急燈下發藍:“小深,若你看到這些,說明鐘擺又開始了。記住,三尾魚的弱點在‘魚尾的年輪’——那是祭典最初的裂痕。”
江底祠堂,林深和顧念的潛水燈照亮祭壇新刻的文字:“2045年祭品名單:陳安禾女,2045年5月19日生,父親顧念,母親陳雨薇)”。顧念的氧氣罐突然漏氣,氣泡上浮時,他指向祭壇陰影裡的人影——穿著2025年警服的顧言蹊,正把青銅鈴鐺掛在陳安禾的繈褓上。
“那是記憶投影。”林深認出對方警號是0815,與顧言蹊二十年前相同,“祭典會吸收祭品的記憶,用他們的執念製造幻象。”他的指尖觸到祭壇邊緣的年輪紋路,突然想起周美華子宮壁的刻痕,每圈年輪對應著一個祭品的死亡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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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頂樓,陳雨薇看著女兒繈褓邊的青銅鈴鐺,發現“2045”的刻痕裡嵌著半枚警徽碎片。當第一縷陽光掠過江麵,鈴鐺突然發出清越的鳴響,長江水瞬間變成青銅色,所有船隻的羅盤同時指向唐家灣舊址的方向。
“媽,你看!”顧念的女兒舉著手機跑來,屏幕上是臨江港實時新聞:“今日淩晨,江邊發現七具新生兒骸骨,每具胸前都刻著三尾魚,死亡時間均為2045年5月19日0317——與陳安禾的出生時間分秒不差。”
陳雨薇的後背撞上冰冷的牆麵。她終於明白,2045年的祭典,需要的不是七個新祭品,而是用七個“替死鬼”的骸骨,換取真正的“第七個祭品”——陳安禾,這個同時擁有顧言蹊1985年祭品)和林深1975年未獻祭者)基因的孩子,將成為祭典最完美的核心。
江底傳來三聲悶響,如同鐘擺的起始音。林深的潛水鏡突然起霧,霧氣散去時,父親的骸骨眼窩裡,兩枚鈴鐺正倒映著他此刻的表情——和二十年前在造船廠看見青銅碎片時一模一樣。他終於讀懂了壁畫的最後一頁:所謂“水神祭”,根本是個時間閉環,每個祭品的後代,都會成為下一次祭典的鑰匙。
“顧念,把鈴鐺給我。”林深扯下自己的警徽,二十年磨損的五角星突然發出強光,與鈴鐺上的年輪紋路完美契合,“1975年父親用警徽打斷了鐘擺,2025年我用自己的血修補了裂痕,現在……”
他的話被陳安禾的啼哭打斷。嬰兒的指尖滲出的青銅粉末,在祭壇上拚出“停”字。顧念突然指著祭壇底部:“看!年輪紋路裡有字,是你父親二十年前刻的——‘當祭品的血同時染紅警徽與鈴鐺,鐘擺將永遠停擺’。”
長江水麵,無數銀魚突然躍出,在晨光中組成巨大的警徽圖案。陳雨薇抱著女兒跳進救生艇的瞬間,看見江底祠堂的門緩緩關閉,父親的骸骨眼窩裡,鈴鐺的倒影終於不再是下一個二十年,而是一片寂靜的黑暗。
2045年5月19日中午,臨江港市立醫院。林深看著保溫箱裡的陳安禾,嬰兒手腕上沒有環紋,臍帶上的銀魚已經消失。顧念遞來檢測報告:“臍帶血裡的青銅成分完全消失,三尾魚的基因鏈斷裂了。”
病房外,穿白大褂的護士停下腳步,袖口的三尾魚紋身正在淡化。她摸向口袋裡的青銅鈴鐺碎片,突然聽見江底傳來最後一聲鐘擺響,碎片在掌心碎成齏粉,隨風飄向長江,那裡,父親的骸骨終於閉上了“眼睛”,兩枚鈴鐺永遠停止了轉動。
十年後,臨江港小學。戴紅領巾的陳安禾在課桌下發現枚生鏽的鈴鐺,剛撿起來,就聽見班主任喊:“安禾,你爸爸來接你了。”她轉頭,看見門口的林深正摸著警徽,陽光穿過玻璃,在警徽背麵投出清晰的年輪——那是二十年前祭典徹底結束時,江底祠堂崩塌前,最後刻下的“永遠”。
長江水依然東流,隻是偶爾在月夜,會有漁民看見江底閃過青銅的微光,像有人在水下輕輕揮手,掌心的警徽五角星,永遠閃耀著不屬於祭典的、人類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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