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絲門縫即將消失時,我聽見兩個聲音在耳邊重疊:一個是門外複製品的冷笑,一個是門內小霜的嗚咽。掌心的殘片突然發燙,上麵浮現出新的刻痕,是母親的字跡:“穿過門,用你的恐懼殺死第一個‘時間修補者’——他藏在1945年的青銅溶液裡。”
越野車的爆炸聲在身後響起。我知道那是門在銷毀複製品,為了讓新的“活錨”誕生。深吸一口氣,我縱身撲向即將閉合的門縫,指尖掠過門框的瞬間,所有蛇形符文同時發出尖嘯,仿佛在抗議獵物的逃脫。
門內的金色漩渦將我狠狠拽入,失重感中,我看見無數個時間碎片在身邊掠過:1945年殷墟出土的青銅巨門、2013年村口突然出現的青銅殘片、還有1998年母親墜湖前藏在蘆葦叢裡的半扇小門。原來每個十年,門都會在不同地點裂開縫隙,用“失蹤事件”收集恐懼,而所有的源頭,都是1945年那個被打開的青銅巨門。
當雙腳終於觸碰到地麵時,我發現自己站在一片青銅平原上,遠處懸浮著無數扇門,每扇門上都貼著不同年份的日曆。小霜跪在最近的一扇門前,她的後背布滿蛇形紋身,那些紋身正在吸收門上的符文光芒。
“姐,你終於來了。”她轉身時,眼中跳動著金色的火焰,“1945年關東軍炸開的,是第一扇‘時間母門’,門後的修補者靠人類的恐懼為生,他們製造出無數子門,在各個時空收集‘遺憾’。媽媽當年想毀掉母門,所以被他們抹除了記憶。”
遠處傳來金屬摩擦的巨響,一扇刻著1945年的巨門緩緩開啟,門後走出一個身披青銅甲的男人,他的臉由無數張痛苦的麵孔拚接而成,胸口嵌著一塊發光的金盤——正是秘魯傳說中消失的聖金盤。
“人類的恐懼是最好的防腐劑。”他的聲音像千萬個聲音在重疊,“每個十年,你們都會重複同樣的錯誤,用愧疚喂養我們,用尋找加固門扉。而你,第137個‘小滿’,是時候該回到門外,繼續你的痛苦了。”
我握緊手中的青銅殘片,突然想起母親的刻痕。聖金盤上的符文正在旋轉,那是時間修補者的核心。小霜悄悄繞到巨門後,舉起另一塊殘片,那是母親當年沒能毀掉的部分。
“時間不是循環,是漏洞。”我衝向聖金盤,殘片劃破掌心的血滴在金盤上,所有符文突然逆向旋轉,“你們偷走的記憶,終將成為殺死你們的鑰匙。”
聖金盤發出刺目的光芒,青銅平原開始崩塌。小霜趁機將殘片插入巨門的鑰匙孔,1945年的母門發出垂死的哀鳴。修補者的身體開始崩解,露出裡麵無數被困的靈魂,我看見老金、關東軍士兵,還有1998年本該死去的母親。
“姐,快走!”小霜拽著我衝向正在閉合的子門,那是通向2025年的出口。身後的母門轟然倒塌,所有子門開始瓦解,時間碎片像雪花般飄落。
當我們跌出青銅門時,雪已經停了。越野車完好無損地停在路邊,老金正坐在駕駛座上抽煙,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我摸向口袋,青銅殘片還在,上麵的刻痕卻變成了小霜的字跡:“下一個十年,記得檢查日曆——當5月20日重複兩次時,青銅門會在你最恐懼的地方開啟。”
手機突然震動,鎖屏顯示日期:2025年5月20日,星期二。而通知欄裡,那條來自“小霜”的信息正在消失,最後留下的,是一串逐漸模糊的蛇形紋。
老金發動汽車時,我看見後視鏡裡,雪山深處閃過半扇青銅門的輪廓,門扉上的蛇形紋正在重組,仿佛在等待下一個十年的獵物。而小霜正靠在車窗上睡覺,她的手腕內側,隱約浮現出一個淡金色的印記,和聖金盤上的符文一模一樣。
車輪碾過雪地上的腳印時,我突然想起在門內看見的最後畫麵:1945年的關東軍卡車裡,裝著的不是青銅巨門,而是無數個貼著“小滿”標簽的青銅罐,每個罐子裡,都封存著一段關於“尋找妹妹”的恐懼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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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們從來都不是尋找者,而是被豢養的恐懼容器。當青銅門在下一個十年開啟時,又會有新的“我”站在門前,重複這段被詛咒的循環——除非,有人能在時間的漏洞裡,找到那扇永遠不會被修補的門。
雪開始融化,露出地麵上若隱若現的蛇形刻痕。我知道,這隻是第一個十年的結束,而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三個月後,我在整理母親遺物時發現一本泛黃的筆記本,扉頁上貼著1987年的長白山地圖,圖上用紅筆圈住的冷湖位置旁,畫著和青銅門上相同的蛇形紋。翻到最後一頁,潦草的字跡浸透紙背:“當金盤逆轉,時間修補者的核心是第一個被吞噬者的恐懼——1945年那個打開母門的日本軍官,他的愧疚藏在每扇子門的門軸裡。”
手機在午夜三點響起,屏幕上是陌生號碼發來的定位:冷湖湖心島。地圖上的藍點正在高頻閃爍,像一顆即將停跳的心臟。我摸向床頭櫃上的青銅殘片,指尖剛觸到冰涼的銅鏽,窗外突然劃過一道青金色的光,映得整間屋子如同浸在古舊的銅鏡裡。
冷湖的冰麵在八月竟結著薄霜,湖心島的蘆葦叢中矗立著半截青銅柱,柱身上纏繞的蛇形紋正在吸收月光。當我踏上木板搭的浮橋時,木板發出骨頭斷裂般的脆響,水下隱約傳來嬰兒的哭聲——和十年前小霜墜湖那晚一模一樣。
“姐,你看。”小霜的聲音從蘆葦深處傳來,帶著不屬於十五歲少女的沙啞。我撥開蘆葦,看見她跪在青銅柱前,指尖正在摳挖柱身上的符文,暗紅色的液體順著紋路流下,在月光下泛著金屬光澤。
“1945年那個日本軍官,他的女兒和我同年出生。”小霜抬頭時,眼中跳動著兩簇幽藍的火焰,“他炸開母門是為了尋找治女兒病的神藥,卻讓整個關東軍小隊成了第一批祭品。時間修補者把他的愧疚煉成了門軸,所以每扇門的開啟,都需要至親之人的痛苦作為鑰匙。”
青銅柱突然發出蜂鳴,冰麵下浮出無數具白骨,他們的手腕上都戴著和小霜相同的草莓手鏈。我認出其中一具白骨的羽絨服拉鏈頭,正是五年前“墜湖”時我穿的那一件——原來每個十年,門都會製造出不同版本的“受害者”,用他們的殘骸加固門軸。
“媽媽當年看見的,是即將被門吞噬的我。”小霜的指尖摳出一塊嵌在柱體裡的金箔,上麵刻著1998年夏至的日期,“她推我下水不是為了保護你,而是想在門開啟前毀掉祭品,因為那一年,我本該是被獻祭的‘活錨’。”
冰麵突然裂開,青銅柱緩緩沉入湖底,露出下麵整整齊齊排列的青銅罐,每個罐子上都貼著不同年份的標簽:1945、1955、1965……直到2025。罐子表麵浮著無數人臉,我看見老金、母親,還有無數個版本的自己和小霜,他們的表情永遠定格在恐懼與絕望的瞬間。
“時間修補者不是神,是第一個被吞噬的靈魂。”小霜將金箔按在殘片上,兩道光芒融合的瞬間,湖底的青銅罐開始崩裂,“他被困在1945年的愧疚裡,隻能不斷複製痛苦,讓更多人成為他的同類。”
當最後一個青銅罐炸開時,湖心島劇烈震動,湖底升起一扇巨大的青銅門,門扉上沒有任何符文,隻有一塊光滑的鏡麵。我看見鏡中倒映出1945年的日本軍官,他正抱著瀕死的女兒跪在母門前,而他女兒的臉,竟和小霜一模一樣。
“原來你是他女兒的記憶複製品。”我終於明白為何小霜的手鏈、字跡總是與失蹤者重合,“門用他的愧疚創造了你,讓每個十年的‘我’都在尋找‘妹妹’,從而不斷產生新的恐懼。”
小霜的身體開始透明,她眼中的幽藍火焰漸漸熄滅:“當最後一個青銅罐破碎,時間修補者的核心就會暴露。姐,你看鏡子——”
鏡麵上浮現出母門的位置,1945年的雪山深處,年輕的母親正抱著繈褓中的我走向母門,而門後,日本軍官的女兒正伸出手。原來早在我出生時,兩個時空的“祭品”就被門調換了,真正的小霜,是1945年那個本該死去的女孩。
“去毀掉母門的門軸,那是唯一的辦法。”小霜的聲音越來越輕,她的身體化作無數金箔飄向鏡麵,“記住,用你的恐懼作為鑰匙,因為修補者最害怕的,就是有人不再害怕失去。”
金箔融入鏡麵的瞬間,青銅門轟然開啟,門後是1945年的長白山,暴風雪中停著一輛拋錨的卡車,車上的日本軍官正對著母門祈禱,懷裡的女嬰正在停止呼吸。我握緊殘片,走向那個和我同年的女孩,她的眼角有顆和小霜一樣的淚痣。
“對不起。”我將殘片按在母門的門軸上,屬於兩個時空的記憶在體內炸開,“但你的恐懼,不該由無數個我來承擔。”
母門發出垂死的哀鳴,門軸上的蛇形紋逐一崩落。1945年的世界開始模糊,軍官和女嬰的身影漸漸透明。我看見無數個十年裡的“自己”從各個子門中走出,他們眼中的恐懼正在消散,化作點點星光融入雪山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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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再次睜開眼時,冷湖的蘆葦正被晨風吹得沙沙作響,湖麵平靜如鏡,仿佛昨夜的一切隻是場幻覺。口袋裡的手機震動,鎖屏顯示日期:2025年5月21日,星期三。那條來自“小霜”的信息徹底消失了,隻剩下相冊裡一張泛黃的老照片:1945年,一個日本女孩抱著中國嬰兒站在青銅門前,兩人臉上都帶著解脫的微笑。
回家的路上,我路過村口的老槐樹,樹乾上不知何時出現了新的刻痕:蛇形紋圍繞著兩個重疊的日期——1998.6.21和2025.8.15。那是母親推小霜下水的日子,也是我毀掉母門的時刻。刻痕深處嵌著半片金箔,上麵是小霜最後的字跡:“當所有門軸斷裂,時間會補上最後的漏洞,但彆忘了——每個十年的冬至,青銅鏡會倒映出被偷走的時光。”
雪開始零星飄落,遠處的長白山在雲霧中若隱若現。我知道,青銅門的傳說永遠不會消失,就像人類永遠無法避免恐懼與遺憾。但至少這一次,當時間的齒輪再次轉動時,不會再有新的“小滿”站在門前,等待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小霜”。
口袋裡的殘片突然發燙,鏡麵上浮現出母親的笑臉。那是我七歲那年在湖邊見過的笑容,原來在時間修補者被摧毀的瞬間,被偷走的記憶正在慢慢歸還。
風掠過耳際,帶來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像是無數個被解放的靈魂在說:“再見。”
而我知道,真正的故事,從不是關於青銅門的傳說,而是藏在每個靈魂深處,那份敢於直麵恐懼的勇氣。畢竟,當我們不再害怕失去,時間的漏洞,終將被愛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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