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在四樓發出鏽蝕的輕響,林深的運動鞋尖剛碾到樓道地磚,後頸的汗毛就像被凍僵的螞蟻般集體立起。潮濕的牆皮剝落處,泛黃的牆紙正滲出暗褐色水痕,像極了去年冬天妹妹小羽畫在筆記本上的人形輪廓——那時她總說夢見穿藍布衫的小女孩,站在爬滿常春藤的舊樓前朝她招手。
“林先生您看,這房子采光多好。”中介老金的鑰匙串在指間晃出嘩啦聲,他刻意拔高的嗓音撞在發黴的牆麵上,反而襯得走廊更靜了,“雖說樓道看著舊點,但勝在租金便宜,而且這永晝公寓可是咱巷尾的老地標......”
話音在轉角處突然哽住。林深看見老金正盯著自己腳邊,布滿老年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下意識低頭,繡著歪扭笑臉的帆布包不知何時開了口,半隻藍布玩偶的胳膊正拖在地上——那是妹妹失蹤前一周親手縫的“小婉”,用的是母親留下的舊旗袍布料,袖口還留著他幫忙穿針時紮破手指的血點。
“這、這玩偶......”老金的喉結滾動著,鑰匙串當啷落地,“您沒聽說過永晝公寓的規矩?帶活物進來要係紅繩的!”
活物?林深彎腰撿起小婉,觸感不對——記憶中軟乎乎的棉絮填充物,此刻卻像纏著濕漉漉的頭發。更詭異的是,玩偶原本縫死的眼睛位置,不知何時多出兩道細縫,針線茬口新鮮得像是剛被撕開。
“叮——”
電梯突然在一樓發出鈍響,金屬門開合聲裡混著布料摩擦的窸窣。老金臉色煞白地盯著走廊儘頭,那裡本應是封閉的消防通道,此刻卻有半截褪色的藍布裙擺,正順著牆根慢慢拖曳過來,布料邊緣沾著暗紅汙漬,像極了風乾的血痂。
“跑!”老金突然推了林深一把,自己卻被地磚縫隙絆倒。林深踉蹌著撞向牆麵,手中的小婉突然“活”了過來,碎布拚接的四肢如章魚觸手般蜷曲,縫在腰間的蝴蝶結帶子“嗖”地纏住他的手腕,褪色棉線裡滲出的血漬,竟在牆麵上映出一個小女孩的影子。
電梯再次叮響,這次是在頭頂。林深猛地抬頭,四樓天花板上本該封閉的電梯檢修口,此刻正往下滴著褐色液體,一滴、兩滴,精準地砸在小婉的布臉上。當第七滴墜落時,玩偶的細縫“眼睛”裡突然溢出黑色棉絮,像極了流淚的模樣。
“先生要租房子嗎?”
清甜的童聲從身後傳來。林深渾身僵硬地轉身,看見穿藍布衫的小女孩正站在消防通道門口,齊耳短發下的脖頸處,有道縫補過的布痕——和小婉脖子上的針腳一模一樣。她手裡攥著半張泛黃的紙,上麵用紅筆歪歪扭扭寫著:七樓703,小羽的小熊在衣櫃裡。
那是妹妹的字跡。
林深的指尖剛要觸碰到紙條,小女孩突然往後退進陰影,藍布衫的下擺化作無數碎布片,如蝴蝶般撲向天花板。他這才發現,消防通道的鐵門上,不知何時貼滿了褪色的尋人啟事,最中間那張照片裡,妹妹小羽抱著小婉微笑的模樣,正被牆麵上滲出的水痕漸漸侵蝕。
“叮——”
電梯在四樓停下,門緩緩打開。轎廂裡燈光忽明忽暗,在金屬壁上投出扭曲的人影。林深看見自己腳邊,小婉的碎布四肢正慢慢舒展,朝電梯方向蠕動,而電梯地麵上,清晰印著一個小小的、帶著血漬的布鞋底腳印。
老金不知何時已經爬起來,正躲在樓梯拐角處發抖,嘴裡喃喃自語:“第七年了,又來一個帶藍布玩偶的......當年那對繡娘母女,就是穿著這種布料的旗袍死在七樓......”
林深突然想起,妹妹失蹤前最後一條消息是淩晨三點發來的:哥,永晝公寓的電梯能到負一樓,那裡有好多會動的布娃娃,它們說要帶我去見媽媽——
話尾還帶著三個滲血的紅點,像被針紮出的血洞。
他深吸口氣,將小婉塞進帆布包,拉上拉鏈的瞬間,聽見布料摩擦聲在包裡輕輕叩響。電梯門還開著,轎廂深處的陰影裡,似乎有個小小的身影正慢慢站起,藍布衫的領口處,露出半截縫著紅絲線的脖子——和母親下葬時,棺木裡那截缺失的旗袍布料,嚴絲合縫。
“七樓。”林深按亮電梯按鈕,金屬按鍵上的數字7,邊緣帶著月牙形的凹痕,像是被牙齒啃咬過的痕跡,“不管是人是鬼,我都要找到小羽。”
電梯開始上升,老舊的纜繩發出吱呀聲。當數字跳到6時,燈光突然熄滅,黑暗中,有溫熱的呼吸拂過他的腳踝。林深低頭,看見小婉的碎布手臂不知何時從包口探出,正順著他的褲腳往上攀爬,指尖縫著的銀色頂針閃著微光——那是母親生前總戴在手上的、刻著“永晝繡莊”字樣的頂針。
電梯猛地頓挫,數字7的指示燈亮起,血色光芒中,七樓的走廊像條被剖開的血管,在他眼前緩緩展開。而在電梯即將打開的瞬間,小婉的“嘴巴”突然裂開,從裡麵掉出半片發黴的繡樣,上麵繡著的,正是永晝公寓的平麵圖,在負一樓的位置,畫著無數手拉手的布娃娃,最中間那個,胸前彆著枚銀色頂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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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了。
穿堂風卷著藍布碎料從走廊儘頭湧來,林深看見走廊儘頭的703室門口,正蹲著個紮雙馬尾的小女孩,背影和妹妹小時候一模一樣。她慢慢轉頭,臉上縫著小婉同款的碎布,唯有眼睛處露出兩點猩紅,正舉著個缺了耳朵的小熊玩偶,朝他輕輕招手:
“哥哥......來找我呀......”
小婉在帆布包裡突然劇烈掙紮,布料撕裂聲中,林深看見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何時纏滿了帶著血漬的棉線,那些線正順著電梯門縫,緩緩滲入七樓的黑暗裡,像極了母親臨終前,從繡繃上垂落的、永遠織不完的往生圖。
我們先從【負一樓的繡莊遺址】切入,這個線索既能串聯起母親留下的頂針、小婉玩偶的布料淵源,又能揭開永晝公寓地基裡的繡娘詛咒——
電梯在七樓劇烈晃動時,林深掌心的頂針突然發燙。那枚刻著“永晝繡莊”的銀飾是母親遺物,此刻邊緣的纏枝紋正滲出黑血,在他掌心烙出微型地圖——箭頭直指電梯按鍵麵板下方的暗格。
他用指甲撬開塑料扣板,生鏽的金屬拉環上纏著半截藍布,布料紋理與小婉身上的補丁完全吻合。當拉環被拽動的瞬間,電梯顯示屏的數字7突然倒轉,變成扭曲的“1”,纜繩摩擦聲驟變成繡花繃斷裂的脆響。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