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袖口露出半截青黑色紋身,牡丹花瓣的輪廓讓林小滿太陽穴突突直跳。正要開口,鼻尖忽然漫上濃重的胭脂味,她看見周明遠的領口處露出片暗紅,像是皮膚下滲著血,而他身後的陰影裡,分明有個穿紅旗袍的女人正慢慢彎腰,撿起地上的胭脂盒。
“十五年前我就離開劇團了。”周明遠坐在居委會辦公室,指尖敲著泛黃的工資表,“秀芳是團裡的台柱,可她總說有人在胭脂裡下咒……”他忽然抬頭,鏡片反光遮住了眼神,“你母親當年和她很要好,對吧?”
林小滿的指甲掐進掌心。她想起來了,母親總在深夜對著鏡子塗胭脂,口紅的顏色和陳秀芳盒子裡的一模一樣。那年暴雨夜,母親把她鎖在屋裡,再回來時,旗袍下擺沾著暗紅的水漬。
“周先生認識這個嗎?”她抖開戲報,照片裡周明遠的手腕上纏著紅綢帶,和張嬸死時的勒痕完全一致。
男人的瞳孔驟縮,突然抓起桌上的搪瓷杯砸向她。林小滿本能後仰,杯口的牡丹花紋在視線裡炸開,茶水潑在牆上,竟顯出血色的咒文——正是往生咒的最後一句。
她轉身撞開門,樓道裡的聲控燈全部爆裂。黑暗中,有濕潤的長發拂過她的手背,跟著是溫熱的呼吸擦過耳垂:“他騙我……胭脂裡有毒……”
陳秀芳的臉從牆皮剝落處浮現,眼窩是空的,指尖還沾著暗紅膏體。林小滿尖叫著後退,後腰撞上冰涼的鐵門——是302室的衣櫃,此刻櫃門大開,裡麵掛滿褪色的紅旗袍,每件衣領處都繡著“明”字。
“1995年7月15日,你買了新胭脂給秀芳姐。”她突然想起張嬸筆記本上的字跡,“可胭脂盒裡早就被人換了毒藥,對不對?”
黑暗中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有雙手從背後環住她的腰,帶著戲曲妝麵的臉從鏡子裡浮現——是年輕版的陳秀芳,唇角勾起的弧度和林小滿方才在鏡中看見的一模一樣。
“阿明說等我化完妝就私奔。”女人的指尖劃過她的唇,胭脂膏體滲進皮膚,“可他送來的胭脂裡摻了朱砂粉,還有往生咒的骨灰……”鏡中影像突然扭曲,陳秀芳的臉崩裂成無數碎片,每片都映著周明遠冷笑的臉。
林小滿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驅散了幻覺。她摸向口袋裡的戲票,座位號3排2座——當年陳秀芳正是在這個位置收到那封致命的信。而現在,周明遠辦公桌上的台曆,7月15日那頁畫著個扭曲的牡丹花紋,和胭脂盒上的雕花分毫不差。
“你母親沒告訴你嗎?”周明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林小滿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跪在了衣櫃前,滿地散落著帶血的胭脂盒殘片,“她替秀芳收下了第一盒毒胭脂,而你——”他蹲下身,鏡片後的眼睛泛著青灰,“繼承了第二盒。”
牆縫裡滲出的水漬突然彙聚成河,紅色液體漫過林小滿的指尖,她看見水中倒映著二十年前的暴雨夜:母親敲開302室的門,遞出個牛皮紙袋,陳秀芳打開時露出的笑容,在看見胭脂盒的瞬間凝固成恐懼。
“七日輪回,需要七滴心頭血。”周明遠的手指劃過她鎖骨處的掐痕,“秀芳死時攢夠了前六滴,最後一滴……”他忽然看向虛空中的某處,諂笑起來,“您看,這不是送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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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櫃裡的紅旗袍同時無風自動,林小滿看見每塊布料上都繡著往生咒的殘文,而在最深處,懸著個蒙塵的戲服箱,箱蓋上用金粉寫著“周明遠陳秀芳定情之物”。
當第一滴雨水砸在窗台時,她終於想起母親臨終前的囈語:“彆碰胭脂盒……阿明說,咒文要刻在活人骨頭上才靈驗……”
周明遠突然慘叫著抱住頭,鏡片迸裂的碎片劃過臉頰。林小滿看見他手腕的紋身正在滲血,牡丹花瓣逐漸張開,露出底下的往生咒全文——和陳秀芳死時用血畫的符號完全重合。
“她來找你了。”林小滿抓起梳妝台上的胭脂盒,膏體不知何時變成了液態,倒映出周明遠身後的紅衣女人,她正把紅綢帶纏上他的脖頸,“1995年7月15日,你在胭脂裡摻了朱砂和骨灰,讓秀芳姐以為是情郎的饋贈,其實是為了——”
“為了讓她的怨氣困在這棟樓裡!”周明遠瘋狂地撕扯著領口,紅綢帶卻越勒越緊,“拆遷款下來前,必須讓厲鬼守住地基……”他的目光突然定在林小滿胸前,“你以為收到胭脂盒是巧合?你母親當年替秀芳擋了致命一擊,現在,咒文該轉移到你身上了!”
窗外的驚雷炸響,林小滿看見陳秀芳的虛影穿透周明遠的身體,指尖掠過他手腕的紋身,那些牡丹花紋竟開始脫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人名——張嬸、居委會王主任,還有她自己的名字,在第七個位置上泛著血光。
“不是轉移。”她忽然想起胭脂盒夾層裡的字條,“是輪回。你每殺一個當年的知情人,就用他們的血養咒,好讓秀芳姐的魂魄永遠困在這裡替你守財!”
紅旗袍女人的指尖停在林小滿的眉心,冰涼的觸感混著胭脂的甜膩。周明遠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手腕的紋身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胭脂盒蓋上的牡丹花紋,正在他皮膚上緩緩綻放。
“下一個七日。”陳秀芳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林小滿看見鏡中的自己舉起胭脂盒,銅蓋打開的瞬間,裡麵躺著半支口紅,膏體上刻著細小的咒文——和周明遠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暴雨穿透生鏽的防盜網,打在302室的窗玻璃上。林小滿盯著胭脂盒裡的血水,突然發現水麵倒映的不是自己,而是二十年前的母親,正把帶毒的胭脂盒遞給陳秀芳,唇角勾起的弧度,和她方才在鏡中看見的,分毫不差。
“阿明……”陳秀芳的虛影逐漸透明,最後一滴血淚落在胭脂盒上,“原來你早就知道,最毒的胭脂,是人心。”
樓下傳來拆遷隊的機械轟鳴,林小滿摸向頸間的項鏈,牡丹雕花的銅扣不知何時打開,露出裡麵藏著的碎玉——和周明遠照片裡的玉佩是一對。而在衣櫃深處,戲服箱的鎖“哢嗒”彈開,露出半本日記,第一頁貼著張合影:年輕的母親摟著陳秀芳,旁邊站著戴墨鏡的周明遠,三人胸前都戴著同款牡丹項鏈。
“第七滴心頭血。”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混著戲腔,低頭看見掌心不知何時出現的紅痕,正是往生咒的最後一筆,“這次,該換我來找你了。”
窗外,烏雲遮住了最後一絲月光。筒子樓的陰影裡,有個穿紅旗袍的身影慢慢站起,指尖的胭脂膏體滴落地麵,在拆遷倒計時的紅紙上,畫出個扭曲的“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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